来之前,颂颂只听祁星牧说此行是为了私事,具体的她没过问,只要他不讲,她一直在两人之间留有很礼貌的边界,不过也可能是心大大的缘故——换作别人早就打破砂锅问到底,生怕自己被卖了。
但颂颂就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
“我奶奶是藏族人。”车上,祁星牧终于解释了此行的目的,“我爷爷奶奶去世后葬在了德钦,从前是我爸爸来给他扫墓,他去世后,这件事只能我来做。”
开车的丹增笑着说:“往年你都是一个人来的。”
祁星牧看向颂颂:“她是我朋友。”
丹增又笑:“你还有朋友?”
颂颂好奇:“他从前很孤僻吗?”
“何止孤僻。”丹增说,“就没见过这样的小孩,他小时候放寒暑假都会来德钦,穿得漂漂亮亮的,但谁也不理,就好像尊贵的王子来到了穷乡僻壤,看空气都不顺眼。”
这形容真精妙啊。
一语就点破了他的王子本质。
“村子的小孩找他玩,他板着脸坐在家里看动画片,藏袍不穿,青稞饼也不吃,酥油茶喝不惯非要喝豆汁,村里上哪给他找豆汁?他奶奶就给他弄来了豆浆,他不喝,最后被爷爷揍了一顿才老实,一边流着泪一边喝酥油茶。”
被人提及糗事,祁星牧脸上挂不住:“陈年旧事能不能别提了?”
颂颂很爱听,问道:“然后呢?”
丹增:“他被揍之后很生气,留下一封离家出走信,说要穿着小皮鞋走回北京,结果一出门就走错方向了,沿那条路走下去,只会走到缅甸。他爷爷叫上村里的人,追出十多里的山路去找他。”
一想起年幼的祁星牧趁夜黑风高背着小书包离家出走的模样,颂颂就笑得肚子疼。
虽然现在的王子殿下无法无天,但当人类幼崽时一样会挨揍,可见世界也没有太大的参差。
祁星牧被人揭了老底,一脸烦躁却无可奈何。
丹增又说:“现在上网方便,年初你上电视的时候,卓嘎还跟我问起你。”
祁星牧脸色忽然不自在起来了。
颂颂问:“卓嘎是谁?”
丹增:“卓嘎在藏语里的意思是白度母,藏传佛教里,白度母是观音菩萨的化身。”
颂颂:“所以是个女孩子吗?”
丹增眼底带笑:“嗯,小时候他不爱跟人说话,只有卓嘎来家里才会说上几句,还会把变形金刚拿出来和人家玩。”
颂颂恍然大悟:“原来是青梅竹马!”
祁星牧一下就急了,立刻反驳:“青梅竹马要一起长大吧!我们算什么青梅竹马?丹增你能不能闭嘴啊?”
丹增:“好的。”
颂颂还想问,祁星牧偏头看着她:“你也闭嘴。”
颂颂犹豫了一下,觉得这嘴闭不上,她竖起食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卓嘎漂亮吗?”
“漂亮,脸蛋红通通的像晚霞。”丹增说,“全村的男孩都喜欢她,但卓嘎那时候就喜欢北京来的小孩,所以全村的男孩都讨厌他,我还专门带人在村口的小商店外伏击过他。”
颂颂:“成功了吗?”
丹增得意地说:“当然,把他揍得鼻青脸肿,不过第二年他就揍回来了,毕竟有个会武术的老爸。”
原来他学武术是因为这个啊。
颂颂打量他,祁星牧怒道:“看我干嘛?你被揍了不会想要变强揍回去吗?这跟叫卓嘎卓玛的没有任何关系!”
颂颂:“我没说有关系啊,你吼什么?”
“谁吼了!村里其他小孩不喜欢我,我也只能跟她玩啊!”
颂颂一针见血:“人家不喜欢你,还不是因为你是个矫情的王子病。”
丹增插话:“其实也没什么,小孩子嘛,就是一起玩个过家家,卓嘎是妈妈,他是爸爸,诺布是儿子,他们拜完天地后就躲在柴垛里扮演一家三口。”
祁星牧:“……”
颂颂:“诺布又是?”
丹增:“他爷爷家养的小黄狗。”
祁星牧:“那是因为我离家出走需要打听路线,她非要我陪她玩才肯告诉我,就这样还差点给我指到缅甸去……”
他说完,认真地看着颂颂:“像我这种矫情的王子病怎么可能主动去钻柴垛啊?用屁股想想也知道吧。”
这倒是真的。
丹增放慢了车速,从后视镜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说——”
他故意顿了顿:“——你不是说颂颂是朋友吗?”
颂颂接话:“没错啊,不过这和我们的话题有关系吗?”
丹增笑起来有几分看透了一切的狡猾:“他狼狈的样子,很像在跟女朋友解释前任存在的渣男。”
一句话,后座的两人同时沉默了。
颂颂扭过头假装看雪,祁星牧则踹了脚驾驶座的椅背:“不会形容就闭嘴啊,小时候玩个过家家就可以算前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