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凌晨两点,宿良霁有行动,你在此之前过来吧。”
“带上抽血针、管和存血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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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很快被敲响,郁光放下玫瑰花,走过去开门。
不出意外,四枫院隼来了,那头红发还是耀眼吸睛。
他们隔着一道门平静对视,这似乎是他们自初见以来的第一次平静相处。
走近后他闻到四枫院隼身上熟悉的血腥味,眼眶又有些泛酸,眨眨眼,他问:“学长还好吗?”
四枫院隼没说话,郁光也沉默下来。
他让四枫院隼进来,关门时瞧见门外倒了满地的守卫。
“今晚宿良霁有动作,你把他们打晕,万一……”
“宿良霁已经抓获归案,不用担心。”他出去一趟就是为此。
若是从前心思敏捷的郁光,定然对这句‘归案’起疑心,可现在他思绪不在此处,也不在意四枫院隼说了什么。
他只问:“都带齐了?”
“嗯。”
郁光走到窗边将帘拉上,这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不见月色,细雨温柔,轻悄悄地飘散粘附在玻璃窗上。
是场静悄悄的雨,可明明滇州是个常年晴照的地方。
拉好窗帘他躺回床上,四枫院隼在准备抽血的东西。
“扎左手还是右手?”四枫院隼拿着找血管的皮筋扎带问他。
郁光突然很轻很短暂地勾了勾嘴角,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有区别吗?死了之后还能写字或者拿东西吗?”
四枫院隼顿住,但还是抓起郁光不常用的左手,扎皮筋,找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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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光本质其实是个极自私的人,但他把所有爱都倾注到一个人身上,毫无保留。
他爱叶斯胜过爱自己。
抽血的针头很粗,扎进手臂血管后还能瞧见皮肤凸起隐约针管的形状,像植物扎进地底生出根系。
根/茎汲取土壤的血液,拥趸新鲜血肉长成。
郁光盯着自己的血顺着透明管子流进存血袋,一言不发。
他在四枫院隼过来之前泡过热水澡,原本他不想叫任何人,那池子水是给他自己割/腕/放/血准备的。
但翻遍房间每一个角落,都没找出任何可以划伤皮肉的物品,叶斯提前安排得太好,似乎已经瞒着他计划好了他的一生。
想到这儿他忽然有些鼻酸,到底忍住了,他不想再除叶斯以外的人面前掉眼泪。
叶斯的安排让他不得不要找人帮忙。
四枫院隼是最合适的人选,有瞒天过海的本领,又喜欢叶斯得紧。
他猜得果然没错,四枫院隼赶来了。
血流得很顺很快,大概是热水澡的功劳,200cc的存血袋很快装满,鼓囊囊的,尚带体温。
四枫院隼捏着输血管换了新袋子,这是第二袋,储血到一半多的时候,血液流速变缓了。
“左手抓个东西捏。”四枫院隼语气很差,也不知道谁又惹到他。
片刻后,棉被一角被塞进他手里,短促命令:“捏。”
郁光有点懂了,手心开合时,血液流速果然变快很多。
再换新存血袋时,郁光脑袋有些晕眩,四枫院隼拿过来个枕头垫到他身后。
“不怕吗?”男人问他。
郁光灌了一大口葡萄糖水,平静地回望:“怕什么?”
“死。你会死。”
“不怕啊。没有叶斯的话,活着还不如死了。”
郁光这一生的资料是由四枫院隼调查过的,他知道,所以没问出一些有关父母亲人的可笑问题。
“我查过,抽干我身体里的血也只有4500cc左右,够吗?学长身上的伤看起来很严重。”
四枫院隼沉默半刻,撒了谎:“……够了。”
“那就好。”郁光笑笑,眩晕让他不得不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他突然想跟人聊聊天,本来他以为自己对着人间无甚留恋的。
四枫院隼似乎看出他的愿望,主动挑起话头,只是他这人似乎不大会聊天。
“没想到最后你见到的人居然是我。”
“如果你能带我见见叶斯……还是算了。”过了一会儿,郁光又说:“其实我很想他。”
存血袋换到第六个时,郁光已经说不出话了,但左手还在时不时捏动。
四枫院隼把葡萄糖喂到他嘴边,郁光勉强喝了口。
他的唇色和指尖都泛出青色,面色惨白,浑身冒冷汗,四枫院隼都看在眼里,更换血袋的手微微抖动一下,但并未停下。
郁光努力让自己清醒,却听见敲击在灵魂上的心跳声,比平时更快,像急促鼓点,更像是某种命运的旋律。
恍惚间,他觉得为了这一刻,他好像已经等了很久。
浑身都冷,仿佛置身风雪极寒,刺痛从骨头缝里透出,遍布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