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沈稚点头,“八九不离十。”
沈瑞倒吸一口凉气,“当真是疯了!异人虽可绝国祚,可也背负着颠覆世家之天命……宇文家族根深叶茂,分明就是本朝最大的世家啊!宇文丞相究竟是怎么想的…”
沈稚失笑,“刚刚谁说的流言乃是无稽之谈,他根本就不信来着?”
沈瑞犹自怔怔,半晌才道,“稚儿,我之前确实这样以为。可如今想来,只怕未必。异人的第一个谶语,已经应验了。这太平天下,恐怕要乱啊……”
他看着娇俏如新荷初绽,一双秋水般的眼眸好奇轻眨的妹妹,语意苦涩极了,“半月前,吏部钱尚书的三公子钱贤做生日……”
“就是那个在雅乐斋给宇文诺忙前忙后,就差没替他打扇子的那个钱贤?”
“是他。你听我说完啊。”
沈稚手指轻轻拄着下巴,“宇文诺都伤成那样了,他还有闲情雅致做个小寿呢。”
沈瑞恍然,苦笑着摇头,“我早该想到才是……钱贤席间无意说起,他月前上山静修时偶遇了一位古怪道长。仙风道骨、谈吐不凡,偏偏极好美酒。两人相谈甚欢,他便以千金酃酒做卦资,求那位道长卜上一卦,说原不过是闹着玩玩…”
“不曾想却卜出了北方凶卦。那道长已然醉了,随口便说以此卦之凶险,不日豫州必出三件极凶之事。当日钱贤也不曾在意,席间随口便提了,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沈稚刹那间变了面色。
崇和七年秋,豫州!
沈瑞迟疑再三,顶不住沈稚白着小脸儿追问,偏头哑声道,“黄河决溢了。”
第34章 杀意
“黄县、吕县漫出两道口子,泛水过后,田禾淹毙,百姓苦不堪言。燕阳王大怒,连夜砍了治河的大小官员十三人,却不想孽气和百姓怨气太重,惊了燕阳王妃的胎气,当夜就堕下一个成了型的男胎。燕阳王多年无嗣,老王妃早就愁断肠,这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孙儿,就这么没了。”
“老人家经不起大悲痛,急病走了。”
沈瑞深深叹息,“天孽啊,这不多不少,正好三件凶事。”
沈稚静默许久,缓缓闭目。前生往事如隔云烟,有些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是,有一件事她十分确定,燕阳王老王妃是高寿有福之人,绝对不是在此时薨逝的!
燕阳王的封地在豫州和燕地。和舅舅最大的不同便是,燕阳王的封地无兵,北境军权都在定国侯府。其余各处同云南王一样,封地自治,按年向朝廷纳贡。
相当于将藩王的军权单独分割出去,因而燕阳王府同定国候府虽互相襄助,却也各自防备掣肘,更便于朝廷统辖。
由于地理原因,北境的军需粮草采买甚至连年征兵,许多都要从燕地就近募集。前世崇和十四年,沈稚甚至还亲自登门拜访过老王妃!
老人家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很是和善慈爱。怎会忽然急病亡故?
这情境似曾相识。当年她的父亲,也是忽然疾病离奇身亡。
沈稚十指隐隐发颤,强自镇定地端起凉茶饮尽,找回自己的声音。“洪水过后常有瘟疫。如今燕阳王为母服丧,不知府中是何人主事,可有人抚恤百姓堤防时疫?”
沈瑞为难地摇摇头,“这我便不知了。便是豫州汛情,此时也未来得及传到都城。燕云等地是北境守军后方,咱们府里自然有快人一步的消息渠道。此事你别外传啊。”
沈稚神色凝重,“我晓得。只是忧心豫州生出时疫。秋巡在即,爹爹不日就要动身向北,万一赶上灾情……”
沈瑞摇头笑道,“你这丫头,年纪不大操心的事却不少。放心吧,水患后常有瘟疫那是南方夏汛。豫州靠北,这个季节天气已凉。况且燕阳封地上常有大小水患,燕阳王又不是个傻的,为老王妃服丧又不耽误派几个能吏去抚民安政。你便把心放肚里吧!”
沈稚看他的眼神奇怪,“哥,你怎的如此笃定?”
沈瑞尴尬地挠挠脑袋,“嗨…这不是,正好三件凶事嘛。两县水患、燕阳王失嗣、老王妃薨逝…都被那位异人给卜算出来。他的卦象提早了足足半月!道行如此高深,倘若还有瘟疫,他会不知?”
轰——
电光火石间,沈稚如遭雷击雷殛。她想明白了!
什么预判天下气运?全是假的!
黄吕两县决堤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尚未可知,可燕阳王妃惊胎、老王妃急病都是可以人为操纵的。前世她自戕时已是崇和十五年,如今才是崇和七年,中间隔了整整八年,很多记忆本已模糊不清。况且她当年实在年幼,记忆相关大多也非朝政时局,而是都城小姑娘们喜欢的新鲜花样子,哪家办了什么赏花宴,谁家闺秀新出了咏雪的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