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象是几日前才开始的,算起来,正好是道门叛逆李无疏身死赤墟之日。”于无声微笑道,“李公子,你有什么头绪吗?”
这……李无疏身亡和我李刻霜有什么关系?
天心宗虽未参与八宗围杀李无疏的行动,却也对李无疏发了追杀令,而今李无疏死而复生出现在此,于无声身为天心宗代宗主理应将他当场格杀,斩首示众。
李无疏的真实身份就像一层遮羞布,于无声看破不说破。
她也不再刁难,直说道:“恕贫道修为浅薄,这两件事,恐怕只有我师姐才能摆平。”
“?”李无疏将她衣着横看竖看,都没看出她像个修道之人,“你师姐是于斯年?”
于无声道:“纵使她已被封印,五年不曾出世,也还有这么多狂蜂浪蝶慕名前来,你竟不闻道门第一绝色之名吗?”
李无疏急道:“那她人在何处?”
于无声道:“世间唯有一人知道她的下落,便是将她封印的道门叛逆李无疏。”
“……”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结果还是要靠自己!
于无声道:“公子若有心解决问题,不如自去天心湖寻她下落。”
李无疏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于无声起身走向卧房门口,临行前又停住,抬头看他道:“我给你一个提示。”
“师姐请说。”
“醉生梦死青丘冢,肝肠寸断问天心。”
李无疏心里默念一遍,正自琢磨,于无声已经出了门去,只听她对人吩咐道:“将此人坠湖。”
克己剑身如电,将那雪魅当胸一剑钉在墙上。
李刻霜与她缠斗多时,此时仍喘息不止。他心想若不是阮柒正好打翻茶盏,自己恐怕就要中了这雪魅的摄魂术。很不好说这是巧合还是阮柒有意提醒,因为他和雪魅过了数十招,阮柒都不曾出手,只在一旁看着,就像李无疏被抓走时那样,十分恼人。
那雪魅被钉在墙上,身体委顿,看上去是死透了,只可惜没留下活口。
李刻霜上前查看,刚一触上克己剑柄,变故又起!
只见那雪魅的尸身一振,突然凭空化作一条缕带,从剑身缠绕而上,顺着他手腕游到胸前。李刻霜只觉胸口一松,一只微凉的手扫过下巴,随即便被一条人影压在墙边。
原来那雪魅诈死偷袭,还将他怀里的手帕勾了出来。
“这便是你意中人送你的吗?”
听到这个声音,李刻霜浑身一僵,后颈的汗毛波浪一样纷纷竖了起来。
雪魅将他肩膀扳过,抵在墙上。它此时竟又变作男子相貌——身着黑色劲装,身形高挑,犹比李刻霜高出寸许,长发高束,嘴角微抿,眉眼几被碎发盖住,眼内深埋浓烈的悲恨,细看似深不见底的漩涡,竟尔透出层层幽紫。
“师……师叔……”李刻霜望着那双眼怔住。
这一瞬间无数思绪涌上心头。五年漂浪,他生命里的枝枝蔓蔓被宗门血恨磨砺而去,吞风吻雨,光秃秃一眼望到底,只有李无疏一个人——独自在峰顶晨曦中练剑的李无疏,道袍染血被宗主背回的李无疏,站在太微宗遍地焦土里的李无疏,人海中匆匆一瞥又消失无踪的李无疏……看着这样一双眼,方觉这五年光阴,负重前行的并不止他一人。他逐渐被这纷乱思绪没顶,坠入无尽苦痛。
撂倒一个之后,雪魅变作的男子又转过身,直望向阮柒。
那男主人此时也如李刻霜一样,呆立不动,想是先前一直被雪魅操纵,现在则失去了作用。
阮柒犹自抱剑独立门边,淡淡看着雪魅朝自己走来。
“有魂无体,不是活物,善魅惑之术,生前定属妖族。”阮柒问道,“你害了多少人?”
“不多,十七八个。”雪魅以李无疏的身形面貌靠上前,轻轻碰了碰阮柒的胳膊,神情柔媚,比之李无疏本人,多了些许鬼气和艳俗,“宗主被封印后,外宗来的人变少了,僧多粥少,日子很不好过呢,你留下陪我如何?或者我跟你走也好?”
这话透露的信息可不少,首先它只害天心宗之外来的人,这些人多是冲着宗主于斯年而来。其次,还有很多它的同类在做相同的勾当。它拨开阮柒衣领,冰凉手指拂过他锁骨下的咒文,照着笔画缓慢描摹过去。
阮柒纹丝不动,只问:“你可知自己所化何人?”
“李无疏”粲然笑了:“是你的意中人吗?”它指着那符文,又道,“这是你意中人送你的吗?这人是生是死?是否让你有所遗憾?你对他有什么未竟的愿望?”
阮柒注视着“李无疏”翘起的嘴角,微微出神。“李无疏”扶住他的脸颊,身体柔弱无骨地依偎在他胸前,然而他感觉不到丝毫实体和温度,因为它本就不是活物。它就像一缕幽怨的故人残魂,前来索取世人所亏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