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渡我/衍天劫(157)

“问什么?”钟无煜终究还是回应了他。

李无疏用更小的声音道:“你不问我无相宫的来历?”

“你未追问衍天宗的事,我也不问。”

李无疏觉得他话里的含义是,我不问你无相宫主的身份,你也别来问我衍天宗主的身份。

萍水相逢,泛泛之交,又何必相互交底?

一路无话。

小童将两人带到一处僻静小院,指着两间联排的屋子道:“林师傅说二位情同管鲍,形影不离,住在一处便好。屋子已收拾干净,还备了热水。再过一会儿便是卯时,两位一夜未睡,稍作休息吧。”

“……”李无疏看了眼钟无煜,一个字都不想再说。

童子又转向李无疏,递过来一件物件:“宫主,这是林师傅吩咐转交给您的。他还捎话说,您看到此物,或许能想起什么。”

李无疏接了过来,发现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木疙瘩,呈鱼形,内中中空,留一缝隙,通体陈旧红漆,看上去有些年头。李无疏觉得它像个木头做的铃铛。

童子转交了东西便离开了。

李无疏和钟无煜对视一眼,各自回房。

房间有软榻,熏香,茶点,浴桶,热气缭绕,舒服得像人间天堂。

李无疏才一进门,就退了出去,赶在钟无煜关门前挤进了隔壁。

隔壁自然也是一样的布置。钟无煜手还扶着门,目光一路追随着李无疏来到桌前。

这人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给自己斟了杯茶:“你我情同管鲍,形影不离,我在这里,不妨碍道长沐浴吧?”

钟无煜把门合上,在李无疏对面坐下,默然不语。

李无疏道:“你我都是男子,有何关系?钟道长请自便吧。沐浴记得摘帽子。”

“李无疏,你因何生气?”

“我生气?我怎么会生气?”李无疏不明白他怎么一下子得到这个结论,反问他道,“生气的人是你,不是吗?你生气时不说话,难过时不说话,委屈都写到脸上了。”

“有吗?”钟无煜摸了摸被幕篱遮盖的脸,“抱歉让你担心了。”

听他道歉,李无疏一时涩然,好像一盆烧得旺盛的炭火被浇上一锅汤,滋滋儿冒烟。

“你……”李无疏深吸一口气,“你什么时候把那玩意儿摘了!”他是指钟无煜头上的帽子。

钟无煜压了压帽檐:“早些休息吧。”

李无疏两手按着桌子,缓缓起身。钟无煜以为他打算离开,起身为他开门,还未走到门口,就感到一道劲风袭向后脑勺。

是李无疏伸手掀他帽子。他按住帽子,矮身一躲:“李无疏?”

“你不以真面目示人,是方便随时离开,对吗?这个世上,就没有能让你留恋的人?”

这话从他最在乎的人口中说出,字字诛心。昔日为谁违逆天命困境施救?为谁千里追踪保驾护航?为谁若即若离千般不舍?

“我不像你,总牵挂着很多人、很多事。”阮柒缓缓道,“世人爱你、惧你、憎你、妒忌你,你呼出一口空气,都是红尘的味道。可是你为谁停过步伐?你懂得留恋的含义吗?”

留恋是忘乎所以,踌躇不前,是画地为牢,万劫不复。是驻足观望了片刻,就被红尘迷了终生。

仿佛心有不甘,李无疏拧着眉,又来掀他帽子。

他一左一右,先后拦住李无疏双手。李无疏手腕纤细,被他捏在一起紧紧禁锢。

现下李无疏不能动弹,但这并不妨碍他达成目的。

只听一声剑啸,裂冰拖曳着冰蓝光华从旁掠过。阮柒纵身一闪,跃到李无疏身后,仍握着李无疏双手不放。李无疏被他这动作一拽,一个不稳倒进他怀里。

一截黑色的绢纱袅袅垂落。那一剑将阮柒遮面的纱帘割了一半,绢纱翻动之间,李无疏好似瞥见他真容的一角。

李无疏背对着他,两手微微挣扎,这姿势像被宣告了主权。阮柒空着的手将他鬓发捋到耳后,仿佛在安抚他。

“无疏。”

耳边传来的两个字让李无疏心里一颤。亲昵得像是在嘴角辗转了一万次,却又沉重地将他的一切包裹住,有着不愿旁人触碰的执拗。

“早点休息。”钟无煜松开了他的手,自行去了隔壁房间。

李无疏莫名感到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后,周身笼罩的不悦一扫而空。

为救李刻霜,李无疏耗尽灵力,至今还未完全恢复,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他不断梦见阮柒喊自己名字的后两个字,各种语气,各种神情,各种场景,如真似幻。

可他分明记得,今日之前,阮柒从未如此称呼自己。

第六十七章 百家之殇

在锈梧居士眼里, 颍川百草生简直像个跳梁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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