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偷听到贤妃与宫里嬷嬷的对话。
嬷嬷问她:“为什么明明很激动小殿下喊您母妃,却半分不曾表现出来呢?如果您能表现给小殿下看,那么他也会知道你等这一声母妃等了多久,您的不容易……”
贤妃温和道:“本宫若表现得很激动,只会让那孩子愧疚。小孩子心思单纯,但他们绝非没有心思。”
他记得,他比其他孩子启蒙晚。
上学堂的前三天,贤妃怕他不适应,都是她陪着他上的。
翰林院学士为皇子伴读们讲课,贤妃就在窗外听着,偶尔会透过门窗看他,看他是否适应……
晚上,他为了追上其他皇子的进度,不得不补习到很晚。
贤妃也在一旁陪着他。
有时他不懂的,她会直接为他解惑。
他从小就知道她学富五车,虽不像苏洛那样出口成章、落笔成诗,但她的才学绝对是大家闺秀中数一数二的。
画面在脑海中翻腾着。
宣瑛终于跑到城墙下,眼前模糊一片,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他抱起贤妃,贤妃不断往外吐着血,身上衣衫几乎被血染透。
他慌张喊道:“母妃。”
他不敢挪动贤妃,只得冲着雷鸣声嘶力竭喊道:“军医,快,让军医过来……”
两方军队厮杀着。
到处都是刀光剑影碎肢残骸。
耳边尽是嘶吼声、刀剑声、痛苦声……
那么多声音交汇,依然没有盖住他撕心裂肺的喊雷鸣找军医。
贤妃嘴里不断涌出血,她拉住宣瑛的手,气若游丝道:“阿瑛,其实看到你平安,母妃就……开心了,你别难过,母妃这也是得偿所愿……”
宣瑛眼泪模糊了视线:“母妃,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军医马上就来了,我……我有喜欢的人了,我还没带给你看呢……你怎么能不看看呢……”
贤妃笑了,却因嘴里不断涌出血,那笑容极其短暂。
她眼底满是笑意道:“是吗?那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宣瑛拼命点头:“是。你认识的,就是祁丹椹……我还没带他来见你呢,母妃……”
贤妃声音逐渐弱了下去:“那我就放心了,母妃这一生,圆满了。”
说完,她口中血还未喷出,手就垂落下去。
宣瑛抓住贤妃的手,抱着贤妃,喊道:“母妃,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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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进山,军营营帐。
营帐里躺满了断胳膊少腿、身受重伤的将士。
哀嚎声、哭泣声、呻|吟声,连接成一片。
陆陆续续不少将士被抬到营帐。
营帐里摆放不下了,就摆放在山坳里,山坳里摆放不下,就将那些伤残将士摆放在山腰上。
祁丹椹穿梭在这些人之间。
其实,他本可以不来。
他只需要跟卢骁负责好营地的防护,以及拿重大决策即可。
这些照顾伤患之事,有军医与后勤会做。
但他一旦坐下,心里七上八下的,内心无法安宁。
索性不如找点事情做,至少是有意义的。
这时,有前阵斥候回来报告军情。
祁丹椹看到斥候快速冲入营帐,也放下手上的药草,转身往营帐走去。
他刚掀开营帐,就听到斥候报告道:“锦王殿下被肃王连射几箭,其中一箭正中胸口,锦王殿下伤重,身体难支……后来,贤妃娘娘与梁王殿下从城墙上跌落,梁王殿下为活命,就拿贤妃娘娘做地垫,锦王殿下为娘娘报仇心切,不顾自身的伤,追击魏家残兵败将而去,现在京都城中已经大乱,世家临阵反叛,魏家兵败,正在被几位将军追击……”
祁丹椹心里咯噔如擂鼓,哑然失声道:“你刚说锦王殿下怎么了?”
那名斥候只得简单重复。
祁丹椹听到宣瑛身受重伤,不由得厉声斥责道:“那为何不将人送回来?”
斥候惶恐道:“锦王殿下根本不听劝,他只想着为贤妃娘娘报仇,左将军雷将军跟他都跟丢了,现在他不知追着梁王殿下去哪儿了……”
后面的话,自动在祁丹椹耳中消音了。
祁丹椹连忙打开京都城布防图与京都堪舆图。
若是城中动乱,魏家兵败,他们逃走的路线应该是西北方。
那里有连绵不绝的山脉——燕山。
一开始魏信就布置好了逃跑路线,所以魏家才死守着京都西北方。
卢骁看了看地图,道:“城中找不到锦王殿下,那么按照方位,他一定追去了西北方燕山。”
祁丹椹望向卢骁,道:“我……”
卢骁在他未说出口之前,便道:“你若想去就去吧,我没见到我父亲最后一面,是我这一辈子的遗憾。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这个时候如果看到了你,说不定锦王殿下就镇定下来了,你去将他带回来吧,这里交给我,我会处置好营地之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