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湿透了的鞋子,今天已经被烘干了。
临春在玄关换好鞋子,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
心里想着是看临冬,但目光偏偏就落在了蒋以声的身上。
其实她很想问昨天对方说了什么,只是怕得到不想要的答案,又怕得到想要的。
一路平安。
临春在心里默默地说。
她打开大门,撑起了雨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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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春是被司机送去学校的,时间比较宽裕,她去了趟店里,把衣服放下。
紧赶慢赶到了班级,翻翻桌洞把作业交了。
“他是不来了吗?”
他们组收作业的小组长点点蒋以声的座位。
临春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应该是…不来了。
有些忙碌的早晨,临春原本还挺迟钝。
可眼下这么直白的一问,倒有点逼着她面对现实。
蒋以声今天就回北京去了。
而且没说回来。
信息一点一点在她脑海中堆积,搭积木似的,终于罗列出了一个清晰明白的事实——她或许再也见不到蒋以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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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桐绍时,蒋以声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他靠在车座后面,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灌木。
一望无际的田埂,空中架着电线。
灰扑扑的天空没有一点生气,就像这个小镇一般,让人提不起兴趣。
坐在副驾的徐拓第四次转身,忍不住开口:“真走了?”
穆敛卿把徐拓的脸推回去:“你别吵他。”
蒋以声干脆闭上眼睛。
轿车开去高铁站,转去省会,坐上飞机。
在这个小破地方,交通都变得十分困难。
回到北京已经是隔天。
蒋以声去了蒋以言留在内环的别墅。
屋里还保留着原主人去之前的样子,桌上地上都很干净,应该是一直有人打扫。
蒋以声这两天一直在想自己该不该把那封信交给赵老师。
本来是确定的,但是他又有了疑问。
赵老师惊讶的神情不像伪装,知道噩耗后迟迟反应不过来的样子也和自己很像。
她很难过,蒋以声却没有多痛快。
在书房坐了一会儿,蒋臻的电话打过来。
蒋以声停了许久才接听,对方同往常一样,一副兴师问罪般的语气。
“你回北京了。”
蒋以声“嗯”了一声。
“疯够了就老实准备出国。”
“没有,”蒋以声直接了当地说,“我过几天还回去。”
他说完,又及时补充:“而且我从没答应过你出国。”
话筒那边静了片刻,蒋以声在等蒋臻挂电话。
“你托小李查了一家店铺的营业许可。”
“嗯,”他又爽快承认,“这应该不需要事先通知您。”
蒋臻声音冰冷:“顶着你老子的人脉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蒋以声轻笑一声:“爸,那家铺子本来就不合格。”
两人话题扯得有点歪,蒋臻电话也挂得有些猝不及防。
蒋以声看着通话记录呼了口气,把手机装回了口袋。
蒋以言家的阿姨知道了蒋以声回来,中午特地赶了半个市区,过来给他做饭。
对方是个命苦的寡妇,拖家带口来北京寻亲,却因为一场车祸瘸了腿。
蒋以言好心给她垫付了医药费,去世前又跟她签了长期合同,也算是一个月几千块钱养着她。
这阿姨说什么也不愿意,自己出去打工说要还蒋以言的债。
两头都是好心的人,蒋以声跟她一起吃饭,听对方掩面哭泣,说他哥是个多好多好的人。
蒋以声都知道。
“您去看看太太吧,”阿姨对蒋以声说,“当妈的看看儿子,总是高兴的。”
虽然蒋以声的确要去看孟雨柔,但他并不觉得这是句对的话。
因为孟雨柔看他时从来就没笑过。
这让他想起了书店里的顾伯,两人跟商量好似的,就没给过他一点好脸色。
奇怪的人又多了一个。
医院门口,蒋以声买了束百合。
其实孟雨柔喜欢郁金香更多一些,她平时在家里也有种。
白的黄的什么颜色都有,满满摆上一排,挺好看的。
不过今天花店没货,店家推荐说百合安神。
这是蒋以声自蒋以言去世后第一次看望自己的妈妈。
场景挪去了医院,每一个单独上锁的病房。
屋里除了床没有什么家具,不到半平米的窗户从里面死死封住。
孟雨柔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光着脚,散着发。
像一樽石像般,一动不动地坐在窗台往外看。
蒋以声心上一疼。
也不知道是自己难过还是为他哥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