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几分钟,临春看了看表,深吸一口气。她一开始就没想着蒋以声真能过来,直到现在也还有些不可思议。
手机突然接到信息,是纪宇清的。
【怎么在南门站着?不搬寝室了?】
临春吓了一跳,抬头瞪圆了眼睛,就怕对方突然出现给她惊吓。
然而这不看还好,一看目光惊慌失措,直接和走到跟前的蒋以声撞了个正着。
“怎么了?”他问。
鸭舌帽的阴影投在脸上,蒋以声穿了一身黑,短袖长裤,露出小臂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他没有背包,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插在兜里,像是这里的熟客一般,一路溜达过来的。
临春站直身子,飞快摇了摇头:“没事。”
关掉手机,暂时没功夫去管其他。
临春带蒋以声进了学校,不急着搬东西,先随便逛逛。
蒋以声没来过这,话也不多,安静地走在临春身侧,听她介绍学校里比较有名的景点和有趣的地方。
他们从大门往里逆向行走,路上遇着不少熟人,笑着和临春打招呼,顺便好奇地瞥一眼她身边走着的陌生男人。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也的确应该这样。
临春就像是被压在泥土下的种子,只要给予足够的水分阳光,总有破土而生的一天。
蒋以声想过,他想过很多次。
他曾拉着她跌跌撞撞往前走,他比谁都希望临春得偿所愿,成为更好的人。
可即便如此,真到了这么一天,蒋以声却觉得眼下场景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
大概是原来的小哑巴突然能够流利的介绍自己的校园,又或者是原本没什么朋友的临春好像全世界都认识。
分开的这几年里,临春成长的速度远远超乎了蒋以声的预期,那一只依偎在他身边的小鸟,终于有一天被熬出雄鹰的翅膀。
她的羽翼足够丰满,可是却和自己无关。
“先…吃饭吧。”临春停下脚步。
刚才她说了一圈都没被搭理,看向蒋以声却发现对方视线虚落在前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蒋以声稍稍回神,垂眸看眼前的姑娘。
临春被她盯得心里发怵,手指挠挠鬓边:“怎么了?”
蒋以声动了动唇,片刻才道:“话说得很清楚。”
临春许久没听到这样的夸奖。
这让她想起了纪宇清。
小孩学话还得几年,临春的发音练成这样也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虽然说上大学之前她已经装了有一年半的耳蜗,但那时刚接触声音,起步慢,一直都在调整和适应。
直到高中毕业才能说一些简单的词汇用来维持日常交流。
而临春真正开口去说、去练的时候,应该是在大一大二这两年。
她的发音很烂,就算蒋以声安慰过她,但其实临春心里明白。
有缺陷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她这么觉得,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顾忌。
一个新的环境,想要闭着嘴融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于是临春把自己放进人群中,抿着唇,开了口。
与高中不同,大学有着令人惊讶的包容,临春的缺陷不仅没人嘲笑,反倒会吸引别人注意,到她这儿善意地问东问西。
那时临春乐意与人交流,以为所有人都只是对她的耳蜗感兴趣。
但小镇上的姑娘身体纤细,面容清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唇红齿白,仿若山涧潺潺溪流,清亮美丽。她凭着漂亮的脸蛋频繁出现在学校的表白墙,又因为连着两学期拿了国家一等奖学金而声名大噪。
追她的男孩很多很多,临春都礼貌地拒绝,保持好分寸。
除了纪宇清。
纪宇清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无论智商还是情商都时刻在线。
他高了临春一个年级,在专业课上有着先天的优势,而生活中又善于观察,会照顾人,很多时候临春会遇到一些摆脱不了的麻烦,大多是他出面摆平。
这可以算是第一个真正接近临春的人,甚至比她的室友还要更早一些。
但最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纪宇清很像蒋以声。
不是样貌上的像,是性格上、眼界上、处理问题的方法,以及对待她的态度。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对临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临春最初并未察觉,而是在与纪宇清接触很久才猛然发现的。
那时她喝醉了,全桌都起哄让纪宇清单独送她回去。
甚至就连同寝室友,都推推临春,让她从了。
只有纪宇清,也就是当事人,问了她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