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终于要走了。”关若飞想到自己再也不用在烈日下练箭,就想去庙里还愿。
“……我没要她走,她自己要走?!”
“对啊,这不好吗?你看看以前咱们费了多少力气都弄不走她,现在人自己走了,这纯属是天上掉馅饼,菩萨保佑。”
姜玺抓了抓头。
是的是的,这是好事。
这是他一开始就想要的结果。
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他似乎还想过等唐久安走了,他要大放三天炮仗以示庆祝来着。
但那好像是非常非常遥远的事情了。
他立即掀开被子要起床,却是头重脚轻,险些撞上床架。
关若飞以为他是高兴过头,提醒他小心乐极生悲。
姜玺面无表情看着他:“你看我乐吗?”
宿醉之后的酒鬼没有一个看起来像人的,连姜玺也是一脸菜色,确实瞧不出多少高兴来。
关若飞:“……你是不是酒还没醒?”
姜玺觉得可能。
他起身穿了衣裳就走。
“哪儿去?”关若飞问。
姜玺头也没回。
关若飞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该死,这家伙不会发一些不该发的疯吧?
*
姜玺直接来到御书房外,走得太快了,脑仁扑扑疼。
门外内侍看到他,赶忙迎上来。
姜玺把人打发走,走到房门前。
房门半掩,里面的声音清晰可闻,只听皇帝问:“回北疆?”
“是。”
半掩的视角刚好可以看见唐久安跪在地上的半边背影,背脊挺拔,声音清朗稳定,“殿下的箭术与臣不相伯仲,其实不需要臣的教导。臣留在东宫已无用处,不如回北疆。”
“唐卿,东宫换过数十位教习,唯有你留得最久,也唯有你教会了太子箭术。”
皇帝起身,亲身扶起唐久安,“再加上昨夜你有救驾之功,朕要好好嘉奖于你。”
外头的太阳明晃晃的,姜玺挨在门槛边坐下,不知道自己来干嘛的。
现在是最好的结果。
他如愿以偿不用再受罪练箭,唐久安也如愿以偿可以升官。
皆大欢喜。
但是心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空落落的,有点迷茫,仿佛充满了雾气。
“陛下不知道殿下会箭术吗?”唐久安问,“臣确实教过殿下一点儿,但殿下的箭术乃是自己辛苦练出来了,臣不敢居功。”
“朕自然知道。”
皇帝的语气微有一丝感慨。
那孩子旷那么多课,只知道练箭。
箭术是很好的,小小年纪就可以一箭洞穿箭靶,太学射术老师皆赞不绝口。
可他是储君,不是将领。
他要治理天下,而非征战沙场。
不读圣贤书,不览过往事,如何担起这个天下?
所以皇帝逼他扔开了箭,不许他再碰。
但这是个糟糕的开始,从那之后,父子间的关系每况愈下,不可收拾。
“不让他练箭,是因为想要他好好读书;让他练箭,是时机需要,想要他在外邦属国前立威。”皇帝轻轻叹息,“朕这一片做父亲的心思,你们这些年轻人哪里懂得?”
姜玺在门外无声地“切”了一下。
又是这套。
算了,反正她都要走了,他也不耽误她领功得赏。
姜玺起身准备离开。
然后听门内唐久安问道:“陛下,臣不是御史,可以进言吗?”
皇帝微笑:“自然。臣下有匡正君主得失之责,并非只限于御史。”
原来这是臣子份内的职责?
唐久安立刻自信了起来,朗声道:“臣觉得陛下不对。”
微笑的皇帝:“……”
已经迈出一步的姜玺:“……”
“臣知道,但凡做爹的,都认为孩子是自己东西,就跟自己的手,自己的腿一样,想让孩子做什么,孩子就得做什么。但这是不对的。”
姜玺听到唐久安的声音继续传来。
从她入宫的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了她的声音,不似一般女子那样娇柔,是一种清爽甘冽的味道。
“孩子也是人,他首先是他自己,然后才是父亲的孩子。他有他自己想要做的事,然后才是父亲想要他做的事。臣没读过什么书,不会讲大道理。但臣觉得,一个人若是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那他便做不好人,若是他无论想做什么都有人不让他做,那他与囚犯也没有什么差别。”
“太子殿下很高贵,他拥有很多权力和很高的地位,太子殿下也很可怜,他连能不能练箭、什么时候练箭都没有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