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家主母遣散众人,与他单独交谈,甚至连舒长洲也没有资格参与这一场谈话。这表明着,在舒家主母的眼中,鹿舟是对这场婚约影响力够大的人,而舒长洲并不是。他只是一个参与者。
不过修真世家规矩森严,尤其奉行在联姻上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鹿舟也算是大开了眼界。
舒家主母开口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与你说些敞亮话——身处劣势地位,你对这婚约不满,也是在情理之中。你请的人我都看到了,从前确实是舒家对你太不上心。你也确实捏到了舒家一些把柄。除了你与长洲勉强般配以外,乘风宗内,确实都是平庸之辈,再也没有什么人,我们能看得上眼。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会尽量满足。”
在舒家主母眼中,这番话对鹿舟来说,确实已经足够礼貌。
只可惜,鹿舟想要的,并不是上位者高高在上的一点施舍。
青年对着舒家主母道:“主母这条件给我,可能是太宽裕了。鹿舟并不觉得,自己值得舒家投入这么大的精力,去维持一段必然不会有好结果的婚约。”
舒家主母自以为话已经说得够掏心掏肺,谁知鹿舟给脸不要脸。
她冷哼一声:“那以你的想法,是非得和舒家解除婚约不成?”
鹿舟还没言语,舒家主母便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若是你提出退婚,我舒家虽然名誉受损,但终归落得清闲。长辈或许告诉过你这婚约的内情,但你也不曾想想,此时已经不是当初订立婚约的时机了。”
当初东洲老祖在外受了重伤,幸亏得到了青玄剑尊的帮助,才能得以返回东洲。东洲老祖欠下一个人情,便许给了乘风宗一个婚约。
而当时东洲舒家出了家主一个化神修士,舒长洲作为青年才俊也风头正盛。但舒家并非东洲正统,过于树大招风,便可能为整个家族招致祸患。
于是那时,在舒家主母的建议下,舒家断臂求生——让舒长洲与鹿舟一介男子定下婚约,绝了舒长洲有后的可能性,以换得东洲其他世家的容忍,以及整个舒家的生存。
舒家做出这等决定,也是十分相信舒长洲即便没有子嗣,也能够以卓绝的修为给舒家带来无限福利。甚至于那时候,在舒家主母眼中,舒长洲日后能够飞升成仙也不一定。
在这等前景之下,舒家对于鹿舟这个婚约者,标准严苛到了极致。幸而鹿舟这些年行事有礼有节,舒家主母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潜意识已经将鹿舟看作了舒家的所有物。
如今鹿舟的反抗,属实在她的预料之外。
她一番循循善诱,因势利导,青年却依旧对她缓缓摇头。
舒家主母紧紧皱眉,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峰逐渐展开:“即便你想解除婚约,你们乘风宗也未必拿得出毁约所需要的灵石。我听闻过,你们宗门近日过得很是拮据……你不是为自己而来,而是为了让舒家出手帮扶乘风宗?”
鹿舟倒是没想到,自己全心全意为宗门付出的形象,甚至传到了舒家主母这处。
他轻笑着摇头:“主母,我对舒家也没有恶意。我今日来,也不是为了乘风宗。”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声音。
舒家主管急匆匆地冲进来:“主母!琼月集的人送来了一箱箱的灵宝,说是……是鹿舟在琼月集交易,所换回的宝物!价值……价值刚刚好够解除婚约所用。”
鹿舟:“……”
怎么就这么巧呢。
他还没找仲夏,仲夏先跑来找他了。
眼见舒家主母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鹿舟终于笑道:“我今日来不是为了退婚,麻烦总管将我的灵宝收拾好,别又让手脚不干净的人从中截去了。”
听他这么说,舒家主母与总管同时松了口气。舒家主母转过身来,看着鹿舟。
青年眼中闪过一抹难得的狡黠,仿佛方才发生的,不是事关乘风宗与舒家命运的谈话,而只是他设下的一个小小整蛊罢了。
“我说了,我此番来不是为了帮乘风宗乞讨。”鹿舟顿了一下,“而是为了帮舒家谋得一条更好的出路。”
舒家主母也察觉到自己方才被鹿舟戏耍。不过她并不会因这等小事而动怒。
鹿舟有所牵挂,对舒家来说反而是好事。若是这样一个与舒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精明疯子,才真是难处理。
舒家主母:“你不妨说说,在你看来,舒家应当如何谋得更好的生路?”
鹿舟一字一句道:“对舒家而言,这个婚约,不应当系在我身上——而应当给林初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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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舟将自己的想法,完完整整地讲给了舒家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