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最让她费解的还是唐瑾拿了赏银便去青楼哐哐往上砸的行径。
先不说这行为有多虎。唐瑾的这番行为,除了让古月的身价再升一番,以致将来更难被人赎出去外,起不好任何益处。而他本人,身为炙手可热的新科状元,想必当时的这番招摇亦给他自己惹来了不少非议。
最关键的是,给人赎身后又不给名分的行为,实在颇有败家子养外室之嫌…
“都怪我当时年少轻狂,思虑得不够周全。”唐瑾咳了一声,显得有些尴尬,“我当时并不知晓烟花之地的规矩,是以行为上有些鲁莽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青楼的姑娘若是被恩客赎了身,就此便会被默认成那名恩客的人了。若恩客不将她正式收入房中,那女子便会沦为该恩客饱受指摘的外室。即便我与她之间清清白白,也无人会信,这便是烟花之地的隐则……崔夫人起初听闻有人愿意替她赎身的消息时是欣喜的,后来她见到我,得知我并未有将她娶回家的意愿时,便委婉地拒绝了。”
“她与我道明原委后,我为免耽误她,也为了我将来的夫人能宽心,便未再坚持替她赎身了,直到后来崔大人的出现…”
原来如此……
等等! 不对!
姜芙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企图从他瞳孔中捕捉到一丝撒谎的蛛丝马迹:“既然你并未替她赎身,于她来说便也不算有恩,缘何会对你的事如此上心?不仅看在你的面子上替我隐瞒出府的事,还专程画了样册教如我选购店内饰品,甚至还在允棠阁创立之初特意为我引来了许多大客…”
对于她一连串的诘问,唐瑾并未直面回答,只笑道:“或许是因为她喜欢你,想为你做这些事罢了。”
姜芙:……这回答还能再敷衍点吗??
她继续分析道:“不仅如此,你我初见那日,我们曾为了一支红玉步摇争论不休。你因祖母突发疾病赶着要回去,便让美人斋的伙计重新打了一支,而美人斋的首饰都是定量的出售的,售完即止,绝无再造的可能。那伙计得了你的吩咐,甚至都未禀明古月姐姐便直接应了下来,可见你们二人…交情颇深。”
唐瑾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面上亦不见一丝心虚之色,漫不经心道:“我都不知道,这些事你竟偷偷在心里膈应了许久。嗯…你接着说。”
姜芙被他说得有些心虚,声音也不自觉小了下去:“我没有膈应。若…若非交情不浅,那美人斋的小二缘何会不通过掌柜便直接应下了你的吩咐…”
“唔,这个嘛,我这么说吧。”唐瑾抿了口茶:“若是我看上了允棠阁的某匹罗缎,当日又要的特别急,便差了四喜去订。此时,你觉得四喜会等你来了店铺,同你商量后再去执行,还是立马就去?”
姜芙皱眉:“自然是先去执行你的吩咐,毕竟我只是掌柜,而你才是…”
说到此处,姜芙瞪大了双眼:“你竟是美人斋背后的东家!!”
霎时间,一切问题似乎都有了答案。
为何他会对美人斋如此熟悉,为何他能不经过古月直接对伙计下达命令,为何他一届读书人,于经商一道却甚是老成……
原来她兄长竟如此富有!
唐瑾点头:“美人斋确实是我一手创立起来的,崔夫人也恰是我对外所需的一个门面。恰巧她又是我恩人的女儿,即便嫁了良人,我也仍希望她能在钱财上独立出来,不囿于夫家的施舍,是以后来便将这美人斋交与了她打理。”
他轻轻点了点姜芙的额头,无奈道:“崔大人与崔夫人婚姻美满,恩爱有加,你以后莫要再胡思乱想了,若是心中有疑问,直接问我便是。”
原来如此。古月对她好,想必也是出于对他恩情的回报,并非如郁嘉公主一般别有目的。
思及此,她心间的巨石稳稳落下,一时间轻快了不好。
夜渐深,圆月高悬,留给两人的时间不多了。踌躇半晌,姜芙还是问出了那个深埋心底的问题:“阿兄,你为何会对我如此好?”
唐瑾听她有此一问,揶揄道:“对你好还能是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你不想让我此刻挑明的那个原因。”
姜芙的脸瞬间爆红,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了:“不…不是说这个。我…我的意思是,你既知你我二人并无血缘关系……为何从我入府那日起便对我关照有加?”
起初,忠渝侯让他给她授课,他便将《女则》《女训》一类的读物偷偷换成了修身养性的《颜氏家训》《了凡四训》等。
《女则》所言皆是教女子如何做小伏低、讨好丈夫、服侍公婆,而《颜氏家训》所讲,却是人与人之间平等和谐的相处之道。很显然,他从一开始便有意瞒着忠渝侯,欲将她往正道上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