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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个月,进入夏季。两人身上的衣服少了,因为每天定时出去操练,乌丸的皮肤也更黑。那个注重保养,浑身像牛奶一样细腻光滑的男人已经是隔世的记忆。
这次,乌丸问琴酒外面的生活过得如何,琴酒言简意赅说了,他表现得很不屑。
“每天帮条子训练,和坐牢有什么区别?没想到你会选这样一条路。”
琴酒不置可否。
探视时间一晃而过,乌丸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两人视线在半空碰撞,他毫无征兆说:“三年。在日本,人口失踪超过三年就会被判定为死亡。如果你选择在礼堂杀我,顶多三年也能自由。”
乌丸的暗示很明显,如果琴酒能坚持三年都来看他,那么就能得到那份离婚协议书。
琴酒对此没有表现出欣喜,而是淡淡地说了声:“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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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个月,天气变得好热。因为监狱建在郊区,树上的蝉叫声让他们听不清彼此的话。
乌丸索性闭嘴,又开始默默打量琴酒。因为琴酒不爱防晒,本来白皙的皮肤已经有些泛红。他想开口让对方注意,最后却鬼使神差说:
“你不会习惯的。”
“嗯?”
“一个人在黑暗里行走久了,习惯不了亮光。”
你看你的皮肤都没法习惯,更何况是你呢?
后半句话他没说,琴酒也懂了,低头拨弄了会儿左手无名指的戒指,笑道:“当初的黑暗,我也是习惯了一阵的。”
乌丸当场愣住,双手交握成拳,他意识到自己多嘴了,琴酒确实是个适应力很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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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个月,聒噪的蝉死了一批,他们也能平静地聊起从前了。
乌丸说:“你师傅斯汀格是我很好的朋友,从组织创立就在了。后来,他做多了任务,想脱离,我不许;想死,我告诉他得先找到接班人。”
所以那次,琴酒和斯汀格才为了把枪斗得你死我活。
是乌丸准许陪伴自己许久的好友去死了。
琴酒回忆起以前师傅冷着脸教他射击,他有成果时,对方的嘴角笑得很僵硬。
斯汀格是一直不爱笑吗?还是见多了死亡才这样?
琴酒没兴趣知道,想了想问:“我后来超过他了吗?”
“早超过了。你的心理素质比他更好。”
但再好的心理素质干这行久了,也会变得麻木。乌丸怕琴酒重蹈斯汀格的覆辙,才趁他受伤,把人送进了时光机。
起初,只是抱着不能失去得力干将的心态,谁知后来变了质,两人的关系比猫玩过的毛线团更乱。
琴酒仿佛看出他的矛盾,冷不丁问:“你后悔吗?”
后悔吗?
乌丸在无数个面对灰墙失眠的夜晚也扪心自问,他始终想不到答案。
如果没把琴酒送进时光机,乌丸可能就不会锒铛入狱。
但同时,他们之间也不会有那么复杂的纠葛。
失败的感情和数不完的金钱哪个更重要呢?
鲜活的生命和无尽的空虚哪个更好呢?
“那你呢?恨我吗?”
琴酒讶异地挑挑眉:“我为什么要恨你?你带着我见识了不同的世界。而且也放过了我很多次。”
“但你还是背叛了我。是因为我对你身边的人动手了?你真正喜欢的是他吗?那个叫萩原研二的?”
琴酒摇摇头:“说过好几遍了,我只是讨厌被人威胁。就算是先生也不行。”
“先生啊……”乌丸呢喃着这个久违的字眼,无奈地笑了,“那也没办法,本性难移。”
他发迹前要面对别人的多疑,发迹后又忍不住怀疑别人。
这种在亲密关系里最忌讳的,反而是他能走到现在的立身之本。
所以他越喜欢琴酒,就越忍不住想要操控,到头来,把人越推越远。
这次,乌丸告别琴酒时多了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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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个月是乌丸的生日。
琴酒特地踩着探视时间的尾巴过来。
“蛋糕好吃吗?”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入籍的时候,看到你在表格上写的。特地去学怎么做,托了关系送进来。”
怪不得他的生日蛋糕那么大,造型也很奇特。狱友们都以为他贿.赂了警察,原来是琴酒的手笔。
他沉默很久,越发看不清面前的男人。对方那么劳心费力,到底求什么?
就是为了那张离婚协议吗?
这次他轻声说“感谢”,而琴酒回他“不客气”。
他发现对方还戴着那个刻着自己名字的戒指,每次来都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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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丸和琴酒的故事止步于第七个月,因为就在生日的第二天,乌丸在牢里用一把切蛋糕的刀自.裁了。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去意已决的人谁都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