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已经说了你想知道的事,那我想知道的,你能不能告诉我?”
澄澈的红色液体缓缓流入杯中,琴酒翘起笔直的腿坐在沙发上,他端起酒杯,目光注视着轻轻晃动的红酒。
那红酒的活动区域就这么点,平静或是激荡,都由他一手操控。
琴酒故意晾了松田一会儿,听耳边的呼吸声逐渐重了,才把酒放在唇边浅呷一口说:“好,我就给你一个提问的机会。”
他的咬字着重在“一”上。
听到这话,听筒里原本气势汹汹的声音消失了,但沉重的呼吸还在,重得琴酒不用动脑子就能猜出对方在想什么——
【想问的问题有两个,却只有一次机会。孰取孰舍,令人纠结。】
当琴酒喝了第二口酒,并咽下去时,松田终于开口,他说:“那个炸.弹真是你放的?为什么?”
果然还是这个问题。
琴酒啧了下嘴,反问:“那你对一场只有三个人受伤入院的爆炸案念念不忘,又是为什么?”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漫不经心,听筒里的松田立刻炸了,像只受伤的野兽低吼道:“无论多少人受伤,都改变不了我是这起爆炸案帮凶的事实!”他吼着,语气又陡然低下去,“……一想到这个,我就夜不能寐。”
琴酒眉头紧锁,他之前讨厌警察,很重要的一点是他们中的大部分正义感都太强。
但世界就是“这样”,因为能力或认知不足而崩溃、自毁,甚至沦为危害社会的犯罪分子,比清醒地投身黑暗还让琴酒不齿。
他可以放任松田继续沉溺在自责的情绪里,却大发慈悲说:“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睡着?”
“除非,你说你是卧底。”
琴酒顿了下,有一瞬间本能地怀疑对方是故意下套,为了把他拉到所谓“正义”的阵营里去。
但这样的事,赤井可能做,降谷可能做,连现在的景光也可能做。
至于松田阵平……真的可能吗?
琴酒举起高脚杯,把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又饶有兴致舔了舔唇边的酒渍,像是咬断谁的喉咙,尽情地吸血。
那喉咙是他要咬的吗?
不是。
是对方主动凑上来的。
琴酒望着空荡荡的酒杯,想起不久前和前警校校长大岛的谈话,他说:“对,我是卧底。”
松田倒吸口冷气:“真的?”
“嗯,真的。不过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松田顿了下,语气明显染上喜悦:“我懂,那你结婚……”
琴酒不耐烦地打断他:“别忘了,我说过你只有一次提问的机会。”
“……”
松田不说话了,琴酒又道:“如果还睡不着,就吃点安眠药。”
平心而论,松田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就必定要经历一段失眠——
自己因为爆炸受伤的时候;人质或同伴在自己面前被炸飞而无能为力的时候……
松田却嚷嚷:“我还那么年轻,没到要吃安眠药的地步。”
琴酒一想,对方从警校毕业,又逃出时光机,虽然名义上过了七年,实际也才22岁。
“是吗?”他面无表情说,“那很好,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天天都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松田沉默了会儿问“为什么”,可话刚出口,电话就被挂了。
挂断电话后的琴酒仰望着天花板。
为什么呢?
因为那时候的他被迫进入组织,被斯汀格打得浑身都是血窟窿;又因为他后来拜斯汀格为师,还为了活下去,亲手把对方干掉。
笑着缅怀了会儿过去,琴酒低下头才发现松田不知何时发的信
【对不起,我都不知道。】
琴酒没有理,而是拎着长长的酒瓶颈走到洗碗池边。他把剩余的红酒倒进去,看原本银色的池子瞬间被染红了,又打开水龙头“哗哗”地冲。
水和酒融在一起,红色都渐渐淡了。他倚在水池边抽烟,抽了会儿觉得没意思,索性把还燃着的烟头一起扔进池里。
水、红酒和烟头相互较着劲,直到一缕缕青烟升起,直到红色完全没了,琴酒才把湿透的烟头重新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他转身披了衣服,决定要去找乌丸莲耶。
*
乌丸接了电话,说会在总部大楼的办公室等他。
琴酒赶到后,发现偌大的建筑没有开灯,黑黢黢的。
但他丝毫不怀疑乌丸会耍他,因为这种小儿科伎俩对方不屑用,也因为对方搞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让他自投罗网。
琴酒快步走在廊下,凛冽的寒风从没关严的窗户缝漏进来,倒灌进衣服里,让他感觉冷。
出来得太匆忙,早知道该穿件高领毛衣,或者至少围根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