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觅出身裁缝世家,祖先是宫廷里的匠官。
老太太育有二子,只是小叔年幼夭折,传人只剩林靖书一脉,偏偏长子心向从商,没有丝毫传承的觉悟,和家里闹了一番后去城区投资生意,逢年过节也不带妻女回家探亲。
说来可笑,林靖书不喜受人束缚,却要求女儿从事自己安排的工作。
双标一词被他呈现得极致。
林觅生得乖巧,性格低调,背后的韧劲却异于寻常人。
老太太意识到,若这辈子以温柔淑贤和循规蹈矩要求孙女,那才是可惜了。
她将旗袍展开,贴近与林觅的身子比对一番:“这料子是我亲自选的,让翁叔带你去后头的屋子试试,看衬不衬你。”
林觅接过衣物,这次的朱红色旗袍看起来修身又柔媚,旗袍腰身内收,造型纤长,袍身图案是简洁的黑竹,弱化了艳色的俗感,尽显穿着者的性格韵味。
翁叔领她走到更衣的屋子。
林觅进去前问:“翁叔,奶奶这次让爸爸来府里,您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翁叔:“就母子间的事儿,姑娘不用操心。”
这话就被轻飘飘混弄过去了。
林觅心知府里的人嘴严得拿铁钳也撬不开,缄言接过衣物,走到侧室更换。
翁叔站在一旁等候。
不多时听见格扇门被拉开的声音,他偏过头,女孩正提动侧边袍身款款走了出来。
定睛片刻,眼底划过掩饰不住的惊艳之色。
春末新下了一场绵绵雨,石阶尚有湿意。
她一袭黑竹朱袍,透过白朦朦的雾气,宛若一朵沉静中媚态销魂的野红玫瑰,细腻的面料包裹着玲珑的腰线。
旗袍开叉很低,刚好能露出一截瓷白莹润的小腿,裙摆以黑色刺绣锁边,衬得肌肤愈发滑腻似酥。
以至于走来的老太太看见这样一番美人图景时,面上露出了尤为满意的神情。
“不枉我专门做了这件海派旗袍,好看,真好看,我的猜想果然没错!”
“回晚了宿管会拦人,”林觅看了眼泛着深紫的天说,“奶奶,我得走了。”
老太太笑眯眯的:“好,回去吧。”
林觅转过身:“那我先把这身换下来。”
“别急呀,我叫牧生家的小子过来看一眼,多好看。”
林觅被这句一点,更加坚定了换回常服的决心。
老太太半开玩笑地抓住她手腕,她说什么也要进屋子,准备态度强硬些时,眼角正好瞥见了坐在对面走廊扶手上的男生。
登时四肢僵直。
邬北难得是不困的模样。
一只脚搭在栏杆,手托着下巴不知看了多久。
四目交触,他似乎起了些兴致,眯眼的样子有些使坏儿。
无声用唇语说了几个字。
恰好林觅能辨认出。
——不好意思啊,我已经看到了。
第9章 第七次失控
第三个路口突然间起了大雾,两侧昏黄的路灯勉强透进些光束,很快被弥漫的浓雾遮盖。
邬北打开雾灯和双闪,脚底控制降低车速。
侧边迅速擦过去一辆轿车,大雾天气里行驶速度依旧不减,不是生死攸关的急事就是不要命了。
林觅认出车型,当下给父亲发了条消息:【奶奶没事,开车注意安全。】
过几秒收到回复,她吁出一口气,仰头疲倦地枕在椅背上。
这天下来的大脑负荷比考试季还重。
先是给时柠庆祝生日,提前去店里拿蛋糕,没想到临时下雨没法走,很巧地看到了邬北和他女朋友的抓马片段。
再是林老太太装病,她和父亲错开去林府探望,奶奶说的父亲捅了娄子,她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事。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经济学院的邬神变成了牧生叔叔的儿子,现在还在给自己充当司机。
林觅想破脑袋也无从得知原因,几件事串起来的逻辑链根本就是乱的。
郊外的马路空无一人,银绸般的月光被电线杆切割成菱形,光线明明灭灭。
一片片模糊的景物往后倒退。
林觅侧眸望过去的时候,男生安静的脸廓被笼罩在阴影下。月光照进来的瞬忽,他整个人变得十分明亮,五官拢上一层让人惊艳的,冷峭的滤镜。
像是觉察到目光,他转眸瞧了过来。
两道视线相撞。
邬北闲闲淡淡地勾了唇,她只看一眼,本能地别开目光。
耳边是树叶吹动沙沙的声响,两个人在夜里的空间待着,气氛往孤男寡女的意味引。
不明朗的。
他瞧她不自在的样儿,笑了:“放点歌?”
林觅坐直:“嗯,大悲咒吧。”
本是一句让气氛没那么怪的玩笑话,邬北就着她意思搜歌名,曲库里还真有这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