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孽障目(75)

明明难得见上一面,但相顾无言,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如今伤势复发,不如我还是搬来与你一起住?”言如青良久才发问一句,眉眼仍柔和不下来,眉头紧锁。

颜筠谦表面上拒绝得干脆:“宫里人多眼杂,规矩也多,不比侯府自在。

师父实在不必为我来这里吃苦。”

颜筠谦心里自然是好一阵心花怒放,他何尝不想天天缠着言如青。只是宫里确实不便,他一个人应付老皇帝倒真觉得无所谓,他从不在意皮囊,出卖些色相、被多看两眼也不觉得如何。

他可是学着必应娘娘那样发了慈悲的,只让当今圣上受了些不痛不痒的轻伤。

不过若是这种事儿要放在言如青身上,他就拿捏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了。

再者,如今稚景几乎寸步不离地监视着他,对言如青那边自然松懈一些──

稚景在监视他,其实他也在控制稚景的行踪。

起码他在宫中这段时日,稚景无法引导言如青去见必应娘娘。

“可你的伤……”言如青掀开颜筠谦的里衣,暗褐干涸的血渍凝在纱布上,说上一句惨烈也不为过。

“如今皇上伤重,我留在宫里也没用……说不定过些时日就让我回侯府了。”颜筠谦不以为意地笑笑,“届时又要拜托师父照顾我了。”

言如青不语,算是默许。

若是这种照顾,他只盼望再也不要有了。

可颜筠谦什么时候出宫还尚未可知。只要皇帝不松口,这磨人心智的龙楼凤阙就足以围困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直到生死永隔。

颜筠谦心思细腻,猜得出言如青心中所念,玩笑似的说道:“倘若这伤养好了还未肯放我出宫,我便不留了。”

言如青知道颜筠谦说的不是玩笑话,只是不知他要如何才能出宫。

外头咳嗽声由远及近,落入耳中却清晰。轮椅“嘎吱嘎吱”地来了,大抵停在了游廊前,紧接着是乌苍的一声叫唤:“理好了便出来吧,是时候回国师府了。”

“那我去了。书信不可断,每日的信札我都会……”言如青起身,手臂又是一滞。

颜筠谦伸出两指拉住了言如青的衣袖,抬眸时眼里是毫不掩饰地留恋与不舍,睫毛扑闪,眸子湿漉漉地被蒙上一层薄薄的氤氲水汽。

仍是说不清的情绪──言如青看不透彻,少年眼里星星点点,明镜般透亮好看,至始至终都只能映出言如青一人,向来如此。从前不在意,如今竟莫名觉得热烈又暧昧,一时叫言如青乱了心神。

“师父,等我。”

第四十四章 、与君相知

颜筠谦一双眼永远灵动,笑起来便流露出对言如青毫不掩饰的敬慕。

无需再言,一份情意全蕴在眼里,纯粹如皎皎兮明月,热烈如灼灼兮艳阳,星斗阑干尽显其中,细腻地描摹勾勒出言如青的身形。

明眸似镜而非镜,细看其中,只有言如青。

是了,除了言如青,仿佛其他人在颜筠谦心里都只是无可留恋的陪衬,全部浮于表面,一笔带过。

他说,“师父,等我。”

言如青忽而开始细想这话的意思。

他自然盼望颜筠谦出宫,可筠谦究竟要他等的是什么?

等他出来了,两人还不是同往常一样过活,一个回候府,一个开药铺。

这话颜筠谦说过多回,小少爷每每都猜准了言如青会应他,总是点头半含笑着道一句“我等你回来”。

唯有这一次,言如青什么都没应。

哪怕明知颜筠谦还有话要说,他仍这般无情地把衣袖从颜筠谦指节中抽出,甚至不敢侧目多看少年一眼。

言如青极少这样对颜筠谦。

他怎会不知自己总是言不由衷——凡事沾上颜筠谦的,他就没有一回不心软。

口口声声说要走,自相识后就从未离去;暗自发誓说不救,最后还是舍身作陪;早早应允说不来,却还是乔装打扮入宫见这位小少爷。

当真有人能心软如此么?

除非不是心软,是……

师父?”颜筠谦又轻轻唤了他一声,带着些疑惑与不解。小少爷安好的那只手垂落了下去,迟迟不敢再探身上前去抓言如青的衣袖,“我……”

言如青什么都不敢想,甚至顾不得搪塞颜筠谦一句“得空再来看你”,最后一言不发、逃也似的离去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药铺的,也不记得路上又与季玉卿讲了什么。

那一句句师父在他脑中根深蒂固,振聋发聩,也叫他自惭形秽。

言如青连关店收作药材时都觉得力不从心,回首望向那一叠厚厚的信笺,颜筠谦一字一句地写,他一字一句地回,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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