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当真就是个不经世事的少年样。
说来也怪,这魔人当了这么些年的魔尊,手里捏了无数条人命,造了万千杀孽,什么都见过,怎么算也是个活过了千百年岁的老妖精,眼神却是一点儿不见老,与人对视之时能更是透出股能令人陡生好感的干净。
……干净?
程渺沉默着压下自己心中那莫名的想法,有些无奈的想,当真是情人眼中出西施,他竟昏到了这样的地步,连善恶都不分了,竟觉得这全天下罪孽最深最重的人干净。
可现在又没到那需要摆明立场的时候,就算色令智昏一会儿,又有什么不好?
念头一起,心中那隐隐的抵触瞬间兵败如山倒,程渺瞥了眼身旁那活跃的有些过分的人,头疼的叹出口气。
他能色令智昏到暂时没了善恶观,可封霄阳对他,究竟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呢?
说是当道侣待,却总把“不爱了就换了你”这样的话挂在嘴边,可要说是只当了一个玩物,又未免太过于上心了些,实在是让他看不透。
封霄阳的心思程渺摸不透,程渺的心思封霄阳却是瞧的明白——毕竟仙尊是个不大会遮掩自己情感的人,胸口那朵莲纹更是时刻向他反馈着消息,自然便将程渺的心思看明了七分。
在这件事上,封霄阳实在是有些理亏。
他不能将心意说明,程渺又是个向来多疑、对一切东西都不多信任的,在没有任何保证的情况下,会这样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封霄阳极其能理解程渺心中如今的矛盾和别扭,却一直不能理解,这样的一个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成了现在的样子、对他予取予求,甚至深情到连个名分都不要,每天听着些嫌弃埋汰的话,也要一直跟在他身边的。
他翻来覆去的想了想自己过去做的混蛋事,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地方,又因对程渺的性情摸的太清楚、太能理解他心中的煎熬,在享受着程渺那无微不至的照顾的同时,多多少少有些受宠若惊起来,同时更加愧疚,总觉得自己对不起程渺。
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仙尊,却被他折腾成了如今的模样——封霄阳时常觉得,是自己的一己私欲,才将这位九天之上的仙人拉进了脱不开断不去的红尘里来。
不能多想,再想下去,他封霄阳怕是能将那仅剩的日子也不要了,愧疚到当场与程渺恩断义绝,逼着程渺要了他的命。
封霄阳暗暗苦笑,压下心中翻涌着的情感,保持着与程渺十指交缠的姿势在城中逛到满城灯火,买了一堆杂七杂八派不上用处的东西,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府。
李致典□□练了一天,也没等到自己的师父将自己救出火海,累的脱了力,封霄阳回来时已睡的四仰八叉、直打呼噜,柳青儿黑着脸在给他简单擦身子,嘴里虽不干不净的骂着,手下的动作却是极为轻柔的。
封霄阳趴在门缝上看了会,确认自己这徒弟徒媳关系良好,恋爱进度正处于健康的螺旋上升状态,甚感满意,蹑手蹑脚的摸回了自己的房中,进门时犹豫了下,眸光几闪,最后还是将自己身上的封印解了几道。
反正他如今的修为虽跌了些,却还没到连个程渺都应付不了的地步,炉鼎之体的封印解了就解了,大不了就是折腾的久些嘛。
封霄阳满怀信心的上了床,一夜过去差点就没下的来,鸡叫了才找到机会睡上一会,皇家的马车来时,已然是个要一觉睡死过去的样子。
程渺又是无奈又是心疼,索性给他将一身的衣服全换了,半抱半扶的将封霄阳带进了书库里,直到将所有无关之人全部遣退,这才将睡的直打跌的封霄阳叫醒。
封霄阳满脸不耐的睁了眼,正要如平时一般先发上一阵起床气,想及为何会困成这样,那股子起床气最后还是没能发的出来。
自己挖的坑,流着泪也得填——他像是只气鼓鼓的河豚,瞪了程渺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泄了气般垂下眸子,没好气的说了声“走吧”便转身进了书库。
毕竟是皇家书库,不说包罗万象,也是藏书无数,李致典从小便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望着堆满房间的无数书籍,感慨的声音几乎就没停过,被柳青儿连打带掐也没停住自己的嘴,最后还是小青鸾被吵烦了,亲自飞过去给他下了个禁言术,又狠狠在他头上敲了一记,这才让他安静下来。
封霄阳起初还记得自己的目的,不断放出魔息探查玉简,可找着找着,寻找的方向便歪了。
他先是找到了本绘制细致的春/宫图,紧接着便又找到了这图书的“特殊”版本,顺藤摸瓜找到了不少早已消失在民间的话本儿,甚至还有些第一页便批了“禁书”这两个字儿的孤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