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予我(56)

陈客的外婆是德国人,所以无论是凤仪还是陈客兄弟姐妹三人,都有一定的混血感。但长大后,那份混血感就消退了许多,只留下那双代表性的深墨绿色的瞳孔。

照片犹如一架时光机,很快将辛洁拉回到那个充满黑暗的童年时期。

她比陈客年长,也在雅莉旦学校上学,父母的关系远不如现在和平,父亲经常在外与别的女人厮混,甚至会将女人带回家。偶尔提前放学回到家里,都会听到一些不该听的声音。

父母也因此经常吵架,家庭支离破碎,却又因为利益而无法分割。

在这种长期抑郁的环境里,辛洁的性格变得极其扭曲、阴暗、孤僻,比同龄人要早早进入青春期,压力大到满头长满了痘痘。而这样的‘不精致’,在贵族学校里算得上异类。

久而久之,她变成了被霸凌的对象。

被殴打、辱骂是常有的事。

可她从来没有跟家人说过,甚至觉得别人在打骂她的时候特别舒爽,经常拿出刀子在手腕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痕。

黑暗的日子过了半年,在那个盛夏的午后,一辆限量版的劳斯莱斯开进了雅莉旦学校的大门。

所有人蜂拥而至,议论纷纷。

辛洁在别人嘴里得知,新入校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富二代,有钱得不得了。

在整个富二代圈子里,也有鄙视链,千万富豪跟亿万富豪之间的差距还是非常明显的。新来的这位,摆明在鄙视链上游,一入校就受到大多数人的追捧。

辛洁从未将这件小事放在眼里,继续过着自己暗无天日的日子。

某天,她又被一群同学堵在了卫生间门口,他们拿着湿漉漉的脏毛巾在她脸上擦来擦去,嘲笑她跟她的父亲一样,将来一定是个爱到处乱搞男女关系的人。

说话难听程度极高,尺度也大。

但辛洁早已经习惯这种情况,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任由他们打骂。一如既往的逆来顺受下,黑暗的夜里破了一道光涌进来。在漆黑长廊的尽头,一个小男孩走过来,用非常蹩脚的中文说;“喂,你们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所有人回眸望去,就看见了刚入校的‘顶流’站在不远处。

他所有的衣服都是高定,黑衬衫配着西装,小小的年纪穿出了成熟男性的韵味。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精致俊美的脸上毫无波澜,“你们都没有爸妈是吗?所以才没人教你们要好好对待同学?”

“你——”

其中一个男孩正要出言教训,却被其他人拦下来了。

大家使了使眼色,小声地说:“别跟他吵,他是陈家的,快走。”

听到这句话,大家脸色都变了,赶紧扔掉手里的东西往另外一边跑去。

男孩站在那里,清冷的目光盯着他们的身影,喊道:“再敢欺负同学,下一次我的拳头会毫不犹豫的落在你们身上。”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卫生间里传来‘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男孩走到辛洁跟前,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污水,拂过她满是痘痘的额头,也没有半分嫌弃。

辛洁看着男孩那绝美的脸和深墨绿色的瞳孔时,突然像是看到了一束光,痴迷的眼神里露出了少有的希冀,呢喃说道:“你不觉得我恶心吗?”

“什么叫做恶心?”男孩的中文程度不是太好,说话带口音,“你为什么要任由他们欺负?”

辛洁嗫嚅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但内心深处的裂谷却慢慢暗涌出一些温润的水,灌溉着她那贫瘠的心灵。很多年以后,她遇到了很多不开心的事、也遭遇了绝望与痛苦,但在这种时候,她总会想起那个炙热的午后,黑暗的卫生间,小男孩脱口而出的那句:“没人帮你,你来找我,我帮你。”

辛洁头一回有了朋友,她会开始期待上学、会开始期待跟他一起玩闹的日子。

阴暗、扭曲的性格逐渐变得开朗起来。

青春涌动的校园里,两人会一起去植物园里看刚盛放的玫瑰,会去滑雪场里滑雪,小男孩的中文也日益精进,经常会带着好吃的来学校与她分享。

午后蝉鸣,炙热的阳光在空气里散发出一道道热浪。

两人坐在校园的葡萄果树下,吃着从家里带来的水果,辛洁扭头问他,“Charles,你有中文名吗?”

“有。”Charles笑着说,“我中文名叫陈好。”

辛洁捧腹大笑,“这么简单吗?”

“我妈说,好就是特别好的意思,好看,好听,是不是都是好?”

辛洁笑着点头,“好的有点过头了。”

Charles笑着靠在葡萄藤上,看着辛洁的侧脸,问道:“喂,如果哪天我要走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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