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了,”燕辉摊开大魏疆域图,忍着痛用毛笔在地图的北边画了一个大大的圈,“我去兵部一趟, 柳家应该有特殊的传信方式, 你用最快的方法把消息传给你大哥。”
燕辉临走前那晦暗又复杂的眼神让柳绰的心狠狠悬了起来,她知道燕辉说的是什么。上一世北夷犯境, 四皇子一派为了趁机削弱柳家的实力故意拖延了粮草物资的支援时间,导致北境溃败。事后更是以此为借口借用言官之口参奏柳家判断失误延误战机, 当时皇后已逝、她父亲兵权被削,朝堂势力大不如前,是以没有抗住四皇子一派的压力让魏帝派了四皇子的人去北疆当监军,而最后柳家在北疆死了那么多儿郎也是因为此人的掣肘。
她重生之后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早早便写信传到北疆给她大哥让他提前做好粮道物资等方面的应对,而她在这边也将矛头对准四皇子展开了一系列的打击。
只是令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这一世布局的人变成了“燕泽”。
她太了解那个人了,如果布局的是他,他不一定会继续拿粮草的事情做文章。他这个人比之四皇子和上官榷更疯,更不择手段。
上一世北夷犯境是一年半后的事情,提前发兵对北夷来说准备不充分胜算也没有那么高,燕泽做了什么说服北夷提前出兵?
柳绰手脚发冷,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泄露了大魏北境的边防。
......
柳绰调用了柳家专门用来传递紧急事况的信鸽,又找了暗卫带着几匹良驹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北疆。然而上天到底没有眷顾他们,又或者说在燕泽敢和柳绰说那么一番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布好了局,知道无论如何他们都来不及阻止了。
五日后,北夷犯境北疆防线失守连破两城的消息传入了安京城,魏帝震怒,朝野哗然。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北疆有大魏最精锐的军队,最牢固的防线,怎么会短短时间内就被连下两城?
许夫子案悬而未决的案子再次被有心人提起,杀人者是北夷人,那北夷人又为何会在严刑拷打之下供出他是替柳家做事呢?柳家常年驻守北疆,是不是真如流言所说已经和北夷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
北境爆发战争,粮草军需支援都需要商讨,户部兵部工部吏部都涉及其中。要不要处罚?需不需要换将领?战前换帅会不会影响军心?要是要换的话能换谁接替柳楠臣?大臣们争论不休,各个长篇大论引经论典,有个别控制不足情绪的争到面红耳赤还差点控制不住大打出手。
一天一夜过去了,粮草和军需总算先定了下来。燕辉走出未央宫,瞥见燕泽正好也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两人面前是三三两两散去的大臣。燕辉在台阶前停了一会儿,待周围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才皱眉道:“你这么做就不怕柳将军在北境扛不住,半壁江山让北夷占领吗?”
他不明白这样满目疮痍战火四起的国家燕泽争来又有何意?
燕泽嘴角微勾,带着一点嘲意:“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柳家的人。”
“他们是真正的将门,有一根顶天立地的傲骨,他们做不出眼睁睁地看着祖祖辈辈守护的土地被践踏、保护的黎明百姓手无寸铁地死于北蛮的铁骑之下,”燕泽像是想到了什么很久远的事情,眼中露出了一点愉快。他的语气和态度十分肆无忌惮,就像是在嘲笑燕辉的天真一样,“你放心吧,他们就算打到只剩最后一个人,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燕辉看着燕泽有恃无恐玩弄人心的模样,眼中露出了直白的厌恶。
燕泽看见燕辉一脸便秘一样的表情,以为他已知败局哑口无言了,便忍不住露出几分好心情:“怎么,无言以对了吗?”
燕辉面无表情:“是啊,我怕我再多和你说几句话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燕泽嘴角的笑意一僵,眼神逐渐变得危险。
燕辉冷笑了一声,没有再搭理他,大步向宫门外走去拉开了和他的距离。众目睽睽之下,他晾他也不敢暗杀他。
......
柳绰知道突发战事朝臣肯定要就各种事情争议商讨,她让人一直温着饭菜,以便燕辉能垫个肚子。
燕辉坐在柳绰平日喜欢坐的位置上,疲惫地斜靠在马车的靠垫上,还在宵禁的时间,窗外的街道空无一人,黑得可怕,也静得可怕。他脸上那股和燕泽互相嘲讽的劲儿早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其实很疲惫,无论是那些大臣的互相推诿和争吵,还是任何一个决定下都事关千万黎明百姓性命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