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二人又聊了几句,柳堰延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打算起身回去招待燕辉。
“对了,你那个舅母,”柳堰延的脚步在门槛前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着向他行礼的柳绰,目光沉沉,表情严肃,不带一丝玩笑,“你没事也多劝劝你母亲,她若不想陪着遭殃,当断者断。”
柳绰一开始有些莫名,不明白柳堰延好端端地为何会突然提起此人,直到她从府中下人口中得知她舅母今日来府上了。柳绰眼中闪过几丝阴霾,归宁之日其实但凡有点眼力见的亲戚都知道避免上门,她舅母特意选今日上门求她母亲办事就是因为知道这种日子怕犯忌讳,姜枫不会拒绝。
而且上一世皇后崩逝柳府开始走向没落的时候,她舅母和表兄倒戈相向落井下石的嘴脸她至今难以忘怀。
堂屋中,刘氏轻捻丝帕抹着眼泪和姜枫诉苦:“你哥哥英年早逝,就留下德全这么一个孩子,可怜我一个寡妇,含辛茹苦地将他拉扯长大,我知道他如今这般文不成武不就是我没有教好,但是德全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知道他本质上是个好孩子。他如今被安排看守城门,北风呼啸大雪纷飞,他这身子板怎么受得了啊!”
姜枫被刘氏执着手,又不好直接睁开,脸上满是尴尬:“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绰儿今日回门。左右也不过等这一日,你怎么连拜帖都不送就直接过来了。”
“绰儿如今得嫁高门,你心里的一桩大事也可以放下了,可怜你大哥临死前都还放心不下你,若是你大哥还在,”刘氏哽咽地哭了出来,“我们孤儿寡母也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姜枫被刘氏所感染,有几分动容,态度也渐渐软化下来:“是,我知道,大哥也是因为我......”
柳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刘氏:“表哥为何会被罚去守城门舅母不知道吗?当值聚众喝酒赌钱,你该庆幸不是在沙场,要不然何止贬职,处斩都不为过。”
哽咽声停了一瞬,随即是更大的哭诉声:“都是我教导无方,我一个寡妇愚昧无知能教他什么啊,若是你舅舅还活着,若是有你舅舅做榜样,言传身教,德全怎么会如此啊!”
姜枫本也不满刘氏赶着柳绰归宁之日过府,但她见刘氏哭成此状,又想起她大哥,终是于心不忍。
柳绰太了解她母亲了,因为愧疚,也是因为这是姜家唯一还剩的一门亲戚,这些年姜枫一再退让底线,也没少为此事和她父亲争吵。柳绰知道劝是劝不了的,能让她母亲狠下心来的只有和她相关的事情。
“舅舅治军严苛赏罚分明,而且一视同仁从不会徇私枉法,我相信舅舅若还活着,看到表兄的所作所为一定罚得更重,”柳绰用茶盖拨了拨茶叶,淡淡地道,“舅母溺爱孩子也是人之常情,但正所谓惯子如杀子,表哥如今已然如此,若是舅母再不加以节制,只怕来日大祸临头也未可知。”
虽是实情但终究讲得太过,姜枫皱了皱眉正想要出言打断。
刘氏厚着脸皮相求几次被拒本就颜面无光,柳绰这个小辈拿话语噎她也就算了,竟然还诅咒她儿子大祸临头!刘氏顿时怒上心头!
“你以为你的命是谁救的?当年你舅舅若不是为了救你和你母亲,他又怎么会死在边塞?!若是没有你舅舅,你活得到这么大吗?!如今你倒是攀上了凤子龙孙春风得意,长辈面前也可以口无遮拦,需知登高易跌,当心好景不长!”
“嫂嫂!”
归宁之日本就诸多忌讳,刘氏作为长辈竟然直言好景不长,姜枫心都沉了下来。
刘氏瞥见姜枫沉下来的脸色,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姜枫心软,但柳绰却是她的心头肉,如今这样,怕是短期内都不好登门拜访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带着歉意缓和着气氛:“瞧我这嘴巴,一激动就胡说八道,绰儿风姿绰约,一定会和三皇子殿下如胶似漆长长久久。”
姜枫笑了两下没笑出来,神情淡淡地送了客。
待刘氏走后,姜枫才对柳绰露出了几分不赞同的态度。
“她终究是你舅舅的遗孀,德全也总归是你舅舅的独子。”
柳绰叹了一口气,轻轻执起姜枫的手:“柳家兵权在握本就惹人忌惮,如今我嫁给三皇子更是代表柳家旗帜鲜明地选择了派系,朝中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我们身上,表哥秉性轻浮,又吃不了苦,职位过高难免引人关注,父亲不给他过高的职位也是为了他好。”
“我知道你的意思,短期内她大概也不会登门了,”姜枫淡淡地抽出手,“但你也大可不必做你父亲的说客,美化你父亲的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