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驰身形挺立，如一棵傲立在风雪中的松柏，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他静静的看着尉然，眼眼里全是释然和放松，似乎等这一刻等了很久。
尉然抽出长剑，麻木机械的说：“你手上沾的人命比我还多，你因为心里的嫉恨，甚至亲手杀掉了你自己，完全占有教养过你的神明。”
“梁驰，你才是那个真正的妖魔。”
梁驰嘴角流出一丝粘稠的鲜血，微笑着点头：“嗯，我才是妖魔。”
尉然心脏某处一点点塌陷，转过身子，打开门，对外面的守卫说：“告诉王上，大皇子梁驰谋害小殿下，犯下杀虐重罪，我遵守约定，已将妖魔亲手斩杀。”
他站着，再也没有回头，他能感受到梁驰的目光穿透空气，刺进了他的心脏。
炽热的，满足的，没有恨的。
尉然攥紧手里的银色长剑，剑刃上的鲜血流进他的掌纹，烫的他心口……发疼。
那是疼吗？
尉然不想知道，一点都不想。
他最终也没有回头多看梁驰一眼。
王上带着一众修士和侍卫来到观星殿时，尉然已经不见踪影，只有一道伟岸的身影面朝夜雨后的清冷天光，双眼轻阖，睫毛柔顺的垂在眼睑上，似乎只是睡着了。
那一瞬间，王上竟然分不清这个心口滴着血的人是梁驰还是叶池。
或者，王上眸子闪过一丝惊诧，他其实是……原凛大祭司。
尉然消失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王上只好对外公布，尉然因为新神明的死亡而伤心失落，出去游历散心了。
玉棺里躺着的是梁驰的尸体，国师说，不知梁驰用了什么方法，他和叶池的灵魂已经融为一体，无法分割。
王上虽然愤怒，到底还是给人敛尸厚葬了。
天上神在梁驰葬礼的前一天给他托梦，眼中饱含泪水，说他失去了自己最宠爱的儿子。
王上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上神命令他一定要给梁驰举行一场最盛大的葬礼。
王上赶忙应声。
上神流着泪说：“自今日起，人间再无妖魔作乱，也绝不会降落任何一个神明。你们好自为之吧。”
神明死了，恶魔也死了，那是上神最为之骄傲的孩子啊。人类不配拥有他。
梁驰下葬的那一天，全国的凤凰花枯萎了。
而穿梭空间内，尉然推开窗台，唯一那片凤凰花在阳光下盛开正旺，幽蓝色的蝴蝶穿梭在其中，蹁跹起舞。
虚假而浪漫。
穿梭门轻叹出一口气：“孩子，你在难过吗？”
尉然已经回来好几天了，他总静默的看着那片由数据勾画出来的凤凰花，神情麻木，一言不发。
听到穿梭门的声音，他终于回过头来，眼神晦涩，张了张口：“我，没有。”
“既然如此”，穿梭门问他：“说一说你这一次的感受吧。”
“什么感受？”尉然冷淡的看着它。
“杀了那个给你带来憎恨的叫做梁驰的男人，你快乐吗？”
听到梁驰两个字，尉然的头剧烈的疼痛起来，心里的某个角落塌陷的速度突然加快。
“当然快乐。”他回答。
穿梭门笑了：“那你还有想体会到的感情吗？”
尉然沉默几秒钟，摇头：“没有。”
“很好，孩子，我说过，你天生就应该待在这里。”
尉然视线空洞，嘴唇紧绷成一条线，不再说话了。
人间，皇城。
梁驰下葬的前一夜，凶肆前来检查明日下葬的礼器，发现那座玉棺的盖子掀开了一条缝隙，赶忙上前查看。
这一看，凶肆脸色苍白，吓的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玉棺里空无一人，梁驰的尸体不见了！
第89章 place—0（09）
独立空间里，诺大的流体床上躺着一个眉目精致的少年。
纤长浓密的睫毛柔软的垂在他的眼睑，使他看上去格外的安静乖巧，似乎只是睡着了。
尉然看着那张时而艳丽，时而邪魅，时而冷淡的面容，产生了一种今夕何夕的错觉，分不清这人究竟是谁。
明明暴烈却总在他面前装乖的梁驰，善良活泼又真挚可爱的叶池，还是那个一剑穿透他心脏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神明之子。
无论哪一个，不用分，都是他。
尉然眸中闪烁着一团明明灭灭的光，嘴唇紧抿，不知道自己把他带回来做什么。
或者……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或者觉得他就这样死了没意思。
尉然松开一直紧攥着的拳头，掌心爆发出数道蓝紫相间的光晕，涓涓流入床上少年的身体中。
他的四肢和五官由透明形态慢慢实体化。
这是宿主提供给穿梭门的精神能量，可以保持梁驰的灵魂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