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死了。
狼用前爪拨弄着兔子的身体,试图叫这只吵闹的娇气东西安静下来。
他甚至还收敛了锋利的爪子。
兔子果然不哭了。
那双黑漆漆的,但是和星星一样亮的眼睛里露出一点笑意。
他跑过去,把自己埋在了狼毛绒绒的肚子里。
狼冷酷的表情里露出一丝无语。
见谁都当妈妈,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蠢的兔子。
“听着,小东西。”狼开口了,“我是狼,你只是兔子。”
年幼的兔子抬起脸,细细地打量他,迟钝地又感到了害怕。
但是这只狼没有上来就咬断他的喉咙,或许他和别的狼不一样呢?
兔子蠢得无药可救。
但是就算他反应过来了,想必也只能死于非命。
“可是你没有吃我啊。”
兔子细声细气地说。
“我会吃。”
狼一脸冷酷,并且恶声恶气:
“你现在太小了吃了也没什么用。”
兔子耳朵耷拉下来,有点伤心。
真是非常脆弱又敏感的小东西。
狼觉得很累。
最后兔子趴在狼的背上,整只兔埋在那厚实的长绒毛里。
兔子被颠得上下乱窜,连声音都抖成波浪线:
“哥哥~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我~有点~晕~”
啧,真麻烦的小东西。
狼臭着脸,但是放慢了步伐,并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没有带着兔子经过那被他啃咬得鲜血淋漓的鹿的尸体。
在这荒原上的明天,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一只受伤的狼带着一只离群的幼兔,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夕阳笼罩着一片宁静的草原,在狼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偶尔背上冒出一颗小小圆圆的脑袋,两只柔软耳朵上下摇晃,像是两片纤细的翅膀。
草原上不需要有以后。
许榴从昏睡中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睡在一边的郎德。
男人坐在他床边,实在是熬不住了正趴在他身边睡觉。
许榴伸手过去,摸摸郎德的脑袋,男人短短的发茬在掌心里摩挲过泛起细微的痒意。
兔子睁着一双柔软的泛着水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熟睡中的男人。
男人似有所感,睫毛动了动,接着睁开眼。
总是叫人看不清神色的冰冷眼睛里带着一点难得的呆滞。
即使是疯子,在熟悉的气息环绕中也不免带上点柔软。
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起来。
兔子歪着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两人距离近得稍微抬抬头就会亲在一起。
兔子的声音又细又软,在天光中显得朦胧又轻盈。
他说:
“哥哥,你终于醒啦。”
第184章 涩涩海棠兔(25)
郎家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先是素来张扬跋扈的六姨娘被鬼吓疯了抖落出当年郎德生母私通的真相, 再是郎老太爷被吓死。
如今郎老太爷头七还没过,就上演了一出争权的大戏。
郎德这位二哥素来不学无术,是个十成十的废物草包, 全赖大太太是个慈悲和善的女人,这才纵着他全须全尾地活到了今天。
如今老太爷没了,谁也不知道下一任家主是谁。
整个郎家一瞬间乱成了一个锅粥。
就算是郎德想,也没有办法时时刻刻都贴在许榴身边。
这下子倒给了兔子喘口气的机会。
毕竟一天到晚地做那种事情,许榴都要怀疑他和郎德到底谁才是兔子了, 他现在身体力行地知道了, 兔子是一年四季都处在某种不可言说的时期的。
少年的衣橱里都是昂贵的裙子, 即使是最忙的时候, 郎德也会每天亲手替许榴梳头发挑衣服。
许榴觉得自己好像他养的等身娃娃。
他抬起一边眉毛, 趴在一艘小舟上, 望着水面里自己的脸。
少年素白的小脸上唯独唇心被抹上了一点玫红色的胭脂, 像是素绢里点上的一朵红梅,水盈盈地惹人垂涎。
一尾金红色的小鲤鱼从瓷白的脸颊上游过去, 绸缎似的尾巴掀起一片淡淡的涟漪。
许榴探出细白手指只捉到鱼尾掀起的水珠。
郎家二少爷穿花拂柳, 一路走到池边,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
许榴今日里穿的是一件素白长裙,到底也是家中新丧穿不了过于明艳的颜色, 这样寡淡简单的颜色却衬得人越发像是这片池子里生出的一只婷婷袅袅的新荷。
如同新雪似的长发蜿蜿蜒蜒地垂落,发丝间露出小半张绮丽侧脸。
男人像是失了魂似的朝着池中的美人走去, 脚下不慎踢到了什么,这才免了直接摔进池子里淹死的狼狈局面。
他低下头一看, 是双粉白色的绣鞋。
同那些惯常见到的尖尖小小的玲珑绣鞋不一样, 地上这双显得要大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