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医疗这么发达,一次试管弄不成功,那就再试两次、三次,”朝老爷子轻描淡写地说,“朝弋到底是你那只‘金丝雀’一手养大的孩子,那个女人学历和出身都不高,见识、手段,性格、处事风格……这些都可以经过后天的驯化来改变,但一个人的本性和底色是不会变的。”
“如果你认为他变了,那只不过是因为他把自己的本性藏得更深了而已。”
“他虽然现阶段表现得不错,但依然不该是最优选,小冶身上就从没有他那样的‘小家子气’,你现在年纪也不算大,并不着急退休,当然还是自家养大的孩子知根知底。”
朝文斌的声音终于大了些,听起来有几分为难情绪:“但小郁的体检报告上显示他的第二性征发育不全,很难受孕,而且就算怀孕了,对身体的影响也比较大,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当初他父母意外离世,要不是你出手拉了他和鑫瑞一把,他早就被他的叔婶二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下了,”朝老爷子淡淡地,“再说小冶生前对他那么好,他要是真爱朝冶,就不会拒绝,也不该拒绝。”
他心里是不相信男人对男人能产生什么情爱的,顶多是种病态的感情,更何况那个人甚至连个健全的男人都算不上。
但这个孩子是郁琰欠他们家的,如果朝冶当初娶的是个女人,也不至于到了三十一岁连个后代都没有。
过了挺久,朝弋才听见他爸说:“郁琰这孩子性子高傲,就算小冶还在,他也未必会同意,更别说小冶现在已经走了……”
朝老爷子哼出一声气音,傲慢地:“他不乐意生,多的是其他正常女人愿意做我们朝家的媳妇。他要是知恩图报,就应该自己先开这个口,拿了我们朝家这么多好处,却什么都不想付出,怎么可能呢?”
门外的朝弋一开始听着只觉得好笑,随即心里又浮上来了一种很复杂的愤怒,无论是听见郁琰被人当做一个生育工具一样讨论,还是他们想要在他身体里放进属于朝冶的孩子这件事,都令他感到无比的愤怒。
在他看来,朝冶已经霸占了郁琰二十多年,从幼年玩伴走到伴侣,他已经幸运得足以让自己妒忌到发疯了,假如郁琰真的生下了他的孩子,那么属于朝冶的那个部分,就会把郁琰完全打上他的烙印。
他无法容忍那个留着朝冶一半血的孩子在郁琰的肚子里长大,那个小怪物会贪婪地汲取着母体的养分,在出生后仍然如同狗皮膏药般独占着他的郁琰。
郁琰可能会对它笑,并且无条件地给它一切,毕竟那是属于他亡夫的孩子。
一想到这个,朝弋就气得要发疯。
暴虐而疯狂的念头在他心里游窜,但他还是克制地压下了想把里面这两人一并捅死的欲望,然后面无表情地推门而入。
正在谈话的两个人纷纷朝他看了过来。
“抱歉,我外套落里边了,”他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朝着着两位长辈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回来拿一下。”
*
朝弋从宅院侧门进客厅的时候看见了郁琰和小乐彤。
那人身穿一件羊绒毛混纺的长大衣,脖子上围着一圈围巾,屋外庭院灯的亮光不够明亮,朝弋看不出这条围巾的颜色,不过在来时他并未在他身上看见围巾。
那条质地柔软的围巾给那个冰冷的人蒙上了一圈柔和的错觉,连他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也被暂时弱化了。
郁琰似乎是被小乐彤支去前面那块空地上点焰火了,背对着他走进了黑暗里,于是朝弋缓步走到小乐彤的身侧。
乐彤既期待又害怕地捂着耳朵,鼻尖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才刚哭过还是天冷冻得。
听见鞋碾在雪地上的声音,小乐彤警惕地往朝弋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很嫌弃地说:“怎么是你?”
“不欢迎我吗?”朝弋笑一笑,“我也是你的小舅,对小舅这么没礼貌?”
“你不是我的小舅,”乐彤说,“老妈很讨厌你,所以我也很讨厌你,你不要和我说话,不然老妈会生我的气的。”
“哦。”
过了会儿,乐彤又转头对他说:“这烟花是放给我看的,你不能看。”
朝弋把手插|进兜里,摆出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
乐彤生气了:“喂!”
“你不是让我不要和你说话吗?”朝弋反唇相讥道,“但好像一直要和我搭话的人是你欸。”
乐彤仔细想了想,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的,但她不想承认,于是就像个小大人一样抱臂在胸前:“反正我不许你看。”
“那你把我眼睛挖了,”朝弋说,“那样我就看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