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觉到屋内有人的气息,但对方似乎只是站在某个地方静默地凝视她,审视她,像看一个器具,或者是一个唾手可得的艺术品。
偶尔有脚步挪动的声音,她以为那个人会伤害自己。他却只是远远地站着,并没有侵犯或者接触她的意思。
空气干燥温热,只是有淡淡的霉味,似乎又混合着一些暧昧的花香,让她也不明白,自己身处的环境是多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到那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面对面吐到自己脸上的气息,居然是冰凉的。似乎终于是按捺不住,一双冰凉细腻的手揽住她,从她的右脚足尖处开始,一寸一寸地摩挲着。
那双令人不寒而栗地手,一路向上,慢慢游走。直到大腿侧深处,焦躁不安地反复试探,似乎有什么决定,举棋不定。
最可怕的事情没有发生,周遭安静下来。
霍子心毕竟受过专业训练,听力和反应能力强于大多数普通人。她抓住了这唯一可能也是最后的机会,试探着跳下床,像粽子般栽倒在地上。
四肢受限双眼被蒙,唯一还能轻微动弹的只有那张嘴。她拼尽了全身力气用舌尖把胶布顶起,撑开一点缝隙,然后疯狂地往外吐气。
热气让牢牢粘住的胶布稍微松动,却不能撕开。霍子心侧躺在地上,如小鱼般在地上用力磨蹭,一次次地尝试终于将封口胶磨穿,连带着半边脸颊都血肉模糊。
顾不得汩汩而流的血腥,霍子心头脚相顾,用牙齿去解绑住自己的绳索。
凶手选用的绳子并不粗,而是一种质地柔韧的渔线。咬在嘴里细细的,却如金丝岿然不动。
爆发的求生欲望激发了人的本能,霍子心也不记得是怎么样的唇齿冲撞,她胡乱把渔线咬断了几股,想办法把一只光脚从袜子中脱离出来,终于摆脱了第一道桎梏。
解放双脚让她看到了生机。她如法炮制把,蒙眼的胶布也弄出一道豁口。
从狭小裂口里,她微微看清这间暗室里的陈设。昏暗的四壁内只有一盏气若游丝的小灯亮着。自己刚跌落的是一张白色的心形大床,上面点缀着腥红的玫瑰花瓣,在氤氲的光线里显得梦幻唯美,与这充满了死亡气息的环境格格不入。
霍子心全身的汗毛都因为战栗而竖了起来,能够布置出这一切的应该是一个出离变态的人。
莫名地让她想起林琛这半年来一直在追查的那个变态杀人狂,专案组的代号为“昼魇”。死亡场景的阴仄,死亡方式的精巧,让霍子心直觉感到,这个绑架自己的人和“昼魇”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霍子心踉跄地夺门而出,腥冷恶臭迎面而来,让她差点窒息。
她眯着眼睛,四下张望,手指划过湿滑的墙壁,上面有黏腻的绿藓。
霍子心腹胃里翻江倒海,就着狭长的通道里断断续续的水流声,她意识到了自己现在身处在什么地方——城市暗河深处某个废弃隐秘的下水道。
往有光有风的地方跑。
霍子心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朝着通道另一头,有微风灌进来的方向疾步奔跑。
那是霍子心二十余年来最拼命的一天。她用尽了身体里全部的力气不管不顾地向前奔跑,只知道不回头,不停步,每一个不必要的迟钝,都有可能导致下一秒的杀机没顶。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突然一片明晃晃的阳光落在脚尖,照得缺氧的她头晕目眩。
头顶上有人经过纷杂的脚步声,挖掘机撞上岩土粗钝的闷响,还有铁锤器具叮铃叮铃地碰撞。
当年有不少人目睹了,在风城修建的第一条地铁的起点处,一个被掀开的地下井里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呼救。
不久之后现场的工人从中救出了一个满身污渍鲜血混合的少女。双眼捂着破碎的胶布,一只脚光着,被尖利的硬物划出无数小口,血迹斑斑,另一只脚上还缠着一圈圈的渔线。
少女的双手尚被捆绑着,肿胀不堪,十个手指被磨得全是血,指甲被蹭掉了几个,红红地像小说里的女鬼。
霍子心被人拉出井口,重回人间的那一瞬间,浑身瘫软,像一个被抽掉棉絮的娃娃。
趁自己还有一点意识,在记忆断片之前,她拒绝上救护车,哭闹着让人帮她拨通了林琛的手机。
“地下水道,7。”说完这两个词,霍子心彻底昏死了过去。
清醒的时候是在医院里,霍子心从噩梦里尖叫着醒来。惊魂未定的父母守在床边,沈月凝眼睛都哭肿了,像两颗吸了水的桃子。
“林琛……”霍子心挣扎着要坐起来,“那个人可能是连环杀人凶手!我在下水道里留了记号,让他从我出来的那个地方往回找,让林琛去抓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