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心刚远远瞧见的那个黑白相间的圆形,正是此次展览中的主要展品——一只十几米高的卡通熊猫。展览的主角背对着人群,硕大的屁股悬在天台边缘,俯瞰着整个风城市中心的风光。城中河从它巨爪下淙淙而过,形成一幅憨态可掬的画面。
而此时,这个黑白相间的圆形屁股上却多出了一双尚未风干的彩色手印,看起来是用五彩斑斓的油漆涂抹上去的。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低头站在熊猫屁股下面,小手揉着流泪的眼睛,抽抽哒哒地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男孩小手上沾满了油彩,看起来和熊猫屁股上的颜色差不多。满脸阴云的工作人员对男孩身后的中年男子严肃地说,“这主要展品的价值上千万,孩子可闯大祸了!”
霍子心环视四周,平台角落里设立了一个小展台,提供各式的油彩和画笔纸张。展览的受众主要是小孩,主办方因此设置了供孩子玩乐的绘画环节,参观者可以创作与熊猫主题相关的作品,与现场的雕塑家互动。
孩子的家长望着哭泣的儿子,为难又不甘地说,“可是我儿子说了,不是他干的,我相信孩子的说法。”
“这别人都亲眼看见了,还能冤枉了他吗?小孩调皮很正常,他无心的一笔,作画所用油漆对艺术品的损害,是无法估量的。”
今天是此次熊猫系列巡展在风城的首展,作者本人也在活动现场与观众互动,此时站在自己的作品下方,心疼又无奈:“这都是速干漆,擦不掉,色素会沉积上一层,用化学试剂会破坏材质……”
“你真的看到是我儿子抹上去的吗?我去楼下的饮品区给孩子买喝的,就十来分钟,没想到他就能出这个事!”男孩家长眼巴巴地望着工作人员身旁的那位目击者——一位年纪相仿的中年人,还有最后一丝侥幸。
“哎,是啊!我正寻思是谁家孩子也没人看,他笑嘻嘻地就跳起来抹上了熊猫屁股,我想喊住他已经来不及了。”
“爸爸,不是我,我没有……”孩子听着大人的对话,似懂非懂,但父亲脸上那内疚惊惧的神情,让他感觉到害怕。他拉着父亲的衣角,“我只是想站在大熊猫屁股底下,等你来了,拍照就不用排队了,我没有弄脏大熊猫……”
围观的观众窃窃私语,既心疼大熊猫被损,又为这闯祸的小男孩焦心。孩子爸爸抬起手来,“你还狡辩,还不认错?”眼看就要往孩子后脑勺拍下去,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拦住了他,“不是你儿子干的。”
霍子心刚要转身,被这突然伸手的人打断了。那是一个高大清隽的男子,比孩子爸爸高了大半个头。他侧脸落在逆光的阴影里看不分明,只觉得眉眼细长,声音有几分冷傲。
“真的?”孩子爸爸收回手,男孩哭得更厉害了,小手抹着眼泪像喷泉一样,转向了这个救世主,“叔叔叔叔,不是我,我没有……”
男子闪了闪身,似乎想避开,却还是任由那花污的小手捉住了自己的袖口。他生硬地摸了摸孩子头,像拍一个小西瓜,“我知道,你先不要哭。”
男子转过身,望着之前指证男孩的那位中年人,重复了一遍,“不是这孩子干的。”
那人嗤笑了一声,“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看到什么就说的什么,我可没有瞎说。”
两名工作人员走过去,“先生,为什么说不是这个小朋友的手印呢?”
男子牵着男孩走到熊猫雕塑下面,七八岁的孩子不过一米三出头的个子,举起双手才刚刚够到熊猫底部。
“以他的身高,要摸到大熊猫,需要跳起来,一瞬间拍上去。因为作用力的不同,我们看到的手印,应该是上面的五指部分颜色重,下面的手掌部分颜色轻。但现在这两个手印却相反,是上轻下重,这说明,不是这个身高的小朋友印上去的,是一个身材比他高大的人。”
男子又摊开男孩的手对着众人,“你们再看这双小手,因为顽皮沾染了画漆不错,但早已经干了。孩子拿手抹眼泪油漆都没有沾到脸上,拉我们的衣袖也没有染色,但雕塑上的手印现在都没有干透。这也可以证明,确实不是这个小朋友犯错。”
女雕塑家听着男子的分析,逐渐冷静了下来。她凝视着孩子手上的油彩,再看看已经凝固的手印,说道,“仔细看看,孩子手上的颜色,和这手印也不太一致。莫非我们真的弄错了?”
“这就要问问这位家长,为什么说亲眼见到是这位小朋友的手印了。”男子看着那个最先点出孩子来的人。
那人不依不饶地,“这小伙子什么意思,你说是个子更高的,难道你意思是我干的,然后赖到这孩子身上?你看看这小手印,可能是大人做的吗?我一个成年人,没事儿会栽赃一个孩子,你真是想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