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野一见到晋青泠就不住地叹气,大倒苦水。
泽野老来得子,对这个独子宠溺得不行,好在泽垣虽然略显得跋扈了些,品行能力没得说,按理这下一任经管局的位子也稳住了,哪料到去军部训练能出这么个大岔子。
“哎,沈云卿这人你肯定比我清楚啊,晋部长啊,你说沈云卿这结过婚的,还进军部,进军部就不说了,还把风国扰乱了一通,我怎么敢同意泽垣和他在一起?这不是泽垣履历上的一笔糊涂账吗!谁不明白这家世清白在风国的重要性啊,他要是娶了沈云卿,那些觊觎经管局的一定会以此为攻击点,一旦闹出了些舆论风波,我可——”
晋青泠将一杯茶递了过去。
“放心,他们不会在一起。”
泽野惊喜地望向晋青泠:“为什么这么说?泽垣放话就是不要经管局了也要去试一试,可把我气得不行。”
晋青泠看起来很笃定:“沈云卿不喜欢他。”
泽野接过那杯茶,端起来本要喝,突然停住了,好奇问:“沈云卿有喜欢的人了?是谁?我们经管局一定全力支持!”
晋青泠垂了垂眼,他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里竖着的一根茶叶,说不出口。
“晋部长?”
晋青泠笑了笑:“你只管放心好了,他们不会在一起,”他慢慢地肯定地说道,“一定不会。”
等泽野得了晋青泠的承诺,放心得离开后,晋青泠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入口的苦涩在嘴里泛开。
一旦空闲下来,他总是在空想,之前他想沈云卿这人为什么偏偏穿越进这具身体,要是在任素素的体内或者别的谁体内,只要不是沈云卿体内就好了。
这会儿他又想,如果自己是泽垣也能解决问题,泽垣没了权也不至于落入虎口,而晋青泠不行,晋青泠如果不牢牢把握住权力就像没了壳的幼兽。
他想了很多很多,可一旦清醒,周遭的一切在提醒着他。
自己是晋青泠,无法放弃现在一切的晋青泠,而对方是沈云卿,身上背着无数污点的沈云卿。
自那夜长梦之后,晋青泠陷入了不太严重的失眠,他只有身体极度劳累的情况下能勉强睡去,醒来后仍旧一身疲乏,他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等到工作上的事情太多,他某天体力不支晕倒之后,才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
这是晋青泠第一次病倒,麦未来吓得揽过所有事务,让晋青泠回家好好休养。
家庭医生过来给晋青泠打了营养针,欲言又止:“……晋部长,您,您该多休息多吃饭,最近吃的也不多吧,就算事情再多也要顾及身体呀,没有身体支撑怎么去工作呢。”
晋青泠点了点头。
家庭医生又说:“那我明天再过来看看,您今天好好睡一觉,如果明天不发低烧就好多了,最近多喝粥。”
晋夫人和晋青墨都不太敢过来打扰晋青泠,这会儿只派了beta佣人过来负责晋青泠的起居。
晋青泠难得有这么多的时间躺在床上,他却突然无事可做,晋云在的时候他被逼着学习,晋云去世,他忙着游走在各部门之间,这会儿闲暇了,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觉得舒心。
他能做什么,工作被麦未来揽了过去;家人与他一直不熟;朋友……他没有朋友;也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兴趣爱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病了,晋青泠看着进出的佣人,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快乐痛苦无人分享,自己的情绪被压制成了一条不起不伏的平线,他已经分不清是因为无人可分享导致情绪被压缩,还是自小情绪被压缩所以不想分享。
同时意识到,不只情绪,他的身体健康与否也无人关心。身体好自然是最好的,身体差,晋夫人和晋青墨担忧的也不是他个人,而是协调属的位子。
自己索要利益,所以自己只剩下利益。
晋青泠以为自己从小被压制情绪,被殴打,没有亲情会让他战无不胜,没想到不过一场突如其来的病让他略微想明白了些,这些早年的经历并没有让他更为坚强,反而成了一种无法填补的病。
晋青泠合上双眼,他追求到利益了,即便现在只剩下利益,他也得受着。
睡至半夜醒来,晋青泠打开通讯器,里面只有麦未来的消息,麦未来让他一定好好休息,不用担心协调属这边的事。
晋青泠往下翻,全都是工作的联络者。
他生病,无人可说;他的痛苦和抉择,无人可说;他的所有思绪,无人可说;他的人生,无人可说;他的存在意义,究竟是什么?
以往忙碌的晋青泠并不会生出这些被他归入矫情的想法,可他现在太闲了,没有劳动价值的自己发现连生存价值都被一起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