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嘉聿骤然燃起一股同归于尽的决绝,咬牙爆吼,伸手往外放枪。
霎那间,猪咔偃旗息鼓,一颗流弹击穿他的右胸,登时鲜血喷涌,眼凸嘴张,倒下之前,忠心耿耿的马仔不忘叮嘱,“老板、快、跑……”
钟嘉聿只来得及走近仓促扫了千里一眼,血腥味助燃了他的斗志,意志与体格一般坚实的男人陡然如猛狮附身,暗暗发誓:千里你等着,我一定回来亲手葬你。
灰色地带的高利润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放大了人性的弱点,撒谎、贪婪、背叛、暴力等等不安因子数见不鲜,造就一幕又一幕血腥场面。
边境线的另一处,现场同样骤然枪烟炮雨,黑蝎子闻风而逃。
一辆车头磕伤的晶黑小猛禽堵住她的去路,对方枪法干脆精准,开枪便打爆车胎,她知道今天碰到克星了。
周繁辉相对同龄人保养得当,没有肚腩,但平日养生为主,疏于锻炼,奔跑在没有路的山岭,非平地可比,不一会便气喘如牛,岂是钟嘉聿的对手。
两人距离越来越短,子弹擦着身体呼啸飞过,天光逐渐放亮,树叶有了朦胧轮廓,视物如重影。
突然之间,周繁辉剧烈嚎叫,双手扶着右大腿跌坐在地,大腿中段的血窟窿往外汩汩冒血。他的哀嚎盖住了钟嘉聿的呻.吟,右肩剧震,手.枪落地,他狠狠咬住左手石膏,才憋住声音。
英俊而落拓的脸庞霎时煞白似纸,汗出如浆,像鞠了一捧冷水泼脸上。
从声源判断,周繁辉距他几步之遥,钟嘉聿忍痛弯腰捡枪,却发现空仓挂机。他右手仿佛离体,不受控地颤抖,连捡枪都做不到,更别提换弹夹扣下扳机。这下当真成了杨过。
趁双腿健全,钟嘉聿猱身而前,踢走周繁辉同样坠地的手.枪,甩着一条淋淋血臂扑上去。他对着周繁辉大腿枪伤狂踢,激出连连惨叫,周繁辉便攻击他的右肩。左手石膏成了打折的钝器,勉强抵挡周繁辉双手攻势。
体力随着血液急速流失,地上枯枝腐叶渗着血水,天光让一切泥泞的血腥无处可藏。
周繁辉无法站立,撑着双臂往后挪,拖出一条狰狞血路。钟嘉聿半身痛不堪忍,半跪暂靠一棵松树喘气。
周繁辉麻木的手掌忽然压到一颗硬物,误以为石子,半嵌入掌心,要拍开才看清是一条锁骨链,金镶玉的坠子,磕花的透明罩里,镶了白色猫毛的风车俏皮转动。
当真时来运转。
周繁辉恍然大悟,羞愤冲脑,血流越发汹涌,仿佛转瞬便能从身体排空。
他贯穿所有余力,将吊坠砸向对面曾经深信不疑的年轻男人,“张维奇!原来是你!竟然是你!亏我那么相信你!”
他的唾骂无的放矢,滑稽而无力。破头烂额却不掩魅力的男人甚至不叫张维奇。
钟嘉聿咧嘴狞笑,痛与乐交织,暴露在石膏外的指尖勾过腐叶上的金链子,荡到唇边吻了吻。
“认出来了是吗?她是我的,她只能是我的!”
周繁辉摸到另一件硬物,他丢失的手.枪,猛然抬起,“去死吧!”
嘭——!
钟嘉聿捷兔般跃开,堪堪避过。
咔哒。
子弹耗尽。
周繁辉仍死死握住枪,仿佛那是护身符,身体一小截一小截往后蹭。
“只要我今天中午没回去,她必死无疑。”
钟嘉聿步步逼近,神色沉郁凶狠,“你倒问问看她现在在哪里。”
周繁辉显然一愣,而后破罐破摔般放声大笑,“你要她没用,她离不开我,她不可能离得开我。钳工死后我就觉得蹊跷,直到莎莎也突然提起你——”
钟嘉聿停在他遗落的手.枪旁边,森冷盯视着他的猎物,血珠沿着右手指尖一滴一滴坠落,在铁黑的枪身绽开出玫瑰。
“哈哈哈哈,你知道她为什么爱偷我的雪茄吗?”
理智似随着失血而溃散,钟嘉聿隐然不安,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陈佳玉在佛堂抽雪茄的画面,他还让她少抽一点。
他的叮嘱也许太迟了。
“因为我偷偷给她加料,哈哈哈哈,我给她加‘大料’!她变成你最痛恨的人,她变成你发誓要除掉的人,我们小玉也吸.毒了!”
丧心病狂的笑声惊走一片林鸟,只留下一串无法感同身受的哀鸣。
钟嘉聿的血液继续流失,痛苦却久驻心头。
他忽然抬起左手,送到唇边,一口咬散绷带,半抬着脸,目露凶光,像一只嗜血的野兽。然后猛然甩手砸向松树树干,石膏猝然碎裂,一小块电子设备跌落地面。一切通风报信有迹可循,所有不着痕迹的敲击都成了密码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