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繁辉掀被起身,全然忽略陈佳玉去开门。陈佳玉慌忙别好发夹,嗦掉手指血珠,暗暗捏住伤口。
卧室门打开,被打亮的走廊灯光倾洒而入,把里里外外的面孔照得毫发毕现。
“爸爸——!”
声音畅通无阻。
周乔莎飞扑上周繁辉,仿佛一条热情的八爪鱼。
周繁辉往后退了一步,开怀大笑:“不是说在清莱住一晚,明早再过来?”
周乔莎佯怒,“早一点看到我不开心吗?”
今夜就是周繁辉笑容的春天,“当然开心,见到我的宝贝女儿哪有不开心,就怕你连夜赶回来太累了。”
周乔莎说:“这才几点,对我来说根本不算熬夜好吗。”
陈佳玉像个隐形人,走进门口的光亮也无人注意。
“莎莎都长这么大了。”
周乔莎越过周繁辉的肩头,目光顿了顿,难掩鄙夷。周繁辉千错万错,有一点没说错,陈佳玉的确不能跟周乔莎相提并论。周乔莎一身富养出来的坦荡勇敢,不必像陈佳玉偶现窘迫和刻意讨好,所以她从来不掩饰对陈佳玉的感情,当初有多喜欢,之后便有多厌恶。
见女儿默不作声,周繁辉便提醒:“怎么不叫人?”
周乔莎下巴微扬,大概是唯一一个不把周繁辉放在眼里的人,“你的情人我要是见一个叫一个,嘴巴都磨出茧子来了。”
陈佳玉的心才是该长茧的地方,冷嘲热讽形同隔靴搔痒。
周繁辉隐怒:“乔莎,谁教你这么没礼貌!”
周乔莎浅浅翻了白眼,倒退两步,“爸爸,招呼打过了,你早点休息。我也去洗洗睡了,明天还要让张维奇陪我逛街。”
那个名字像指腹的伤口,猛然刺痛了陈佳玉,混混沌沌间,她竟然厘清了整个疑团。
“维奇在哪里?”周繁辉像替陈佳玉问出口。
“就在楼下,三更半夜他说不好意思上来打搅你。”周乔莎的愉悦同样显而易见。
周繁辉走到旋梯栏杆边,扶着往下唤道:“维奇?”
钟嘉聿走到扶梯口,正好面对周繁辉,“辉哥。”
周繁辉笑道:“一路辛苦你了。”
钟嘉聿胸前还吊着伤手,一路风尘仆仆,浑身一股令女人难以招架的落拓英俊。他抬了抬伤手,“倒是辛苦乔莎小姐一路照顾我这个病号。”
周乔莎走到周繁辉身边,不满地插嘴:“说了多少遍叫我莎莎,不要叫我乔莎小姐。”
周繁辉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满意与兴奋,“你们都去休息吧。——明天爸爸带你吃正宗泰国菜,你来品一品有没有淮扬菜好。”
陈佳玉倚着门框,距栏杆仅有数步之遥,却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过去,往下瞧一眼那道声音的主人,不知道他的拇指恢复如何,赶路有没有长胡茬,他的唇是否依旧柔软。她身上穿的睡衣,恐怕也不合适见男客。
不一瞬,主卧阳台传来楼下声响,是行李箱轮子滚动,足音杂沓,还有周乔莎从不刻意压低的叽叽喳喳:“我跟你说,我爸那个情人——”
陈佳玉不禁咬住渗血的指尖,苦涩在舌尖蔓延,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傻透了。
第28章
“我跟你说, 我爸那个情人十九岁就跟了他,”周乔莎难掩厌嫌地叭叭直说,“一直到现在,才比我大五岁, 你能想象吗?勉强算我同龄人, 竟然跟一个差不多可喊爸爸的男人——”
“乔莎小姐——”钟嘉聿推着周乔莎的行李箱, 刚打断, 立刻又遭周乔莎插嘴。
“停——!”
周乔莎双臂比叉,肢体语言跟打扮一样丰富而夸张。她学的是设计,身体就是她的一面展示架, 漂染的红发, 花里胡哨的短裙长袜, 叮叮当当的首饰挎包, 还有像虫子一样爬满肢体的纹身, 这一期上的是哥特风展品。
“再叫我乔莎小姐我要生气了!”
钟嘉聿干脆略过不提, “我叫你爸辉哥, 叫她一声阿嫂,他们的私事,我不好评论。”
周乔莎食指点了点下唇, 若有所思:“哎, 难道你们男人都喜欢像她那样的?”
这简直就是一道送命题, 钟嘉聿回答是与否都不合适。
“你应该相信你爸的眼光。”
陈佳玉那双动人的小鹿眼的确散发奇妙的光, 周乔莎自幼丧母, 那段亦师亦友的时间里曾经被那股亲和力感染, 可惜好景不长。
周乔莎改变问法:“你们男人都喜欢比自己岁数小的?”
“你爸的审美显而易见, 至于其他男人,我不清楚。”
钟嘉聿依旧跟她打哈哈, 行李箱推到厢房的一间卧室门口,随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看就要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