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乡味扑鼻而来,陈佳玉瞥见边桌上的保温打包袋,岔开话题,“好像到晚饭时间了。”
话毕,她自己先难为情了。
左手打针,右手受伤,好像没法独自进食。
钟嘉聿默默打开袋子。
来金三角之前,他恶补了医学知识,急救和传染病预防之类针对自体的防护,谁想到有一天要帮女人研究非常规避孕方法。他还在琢磨可行方案,话题给陈佳玉带走,就像她隐去了药片如何暴露,腕伤怎么形成,她在有意识规避二度创伤,也许包括对他的伤害。
当听到“我好像吃不了”,钟嘉聿一点也不意外。她总是小心翼翼,得宠才会暴露无伤大雅的小脾气。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便点了一个粥。”
“我不挑食。”
陈佳玉想起那年的奶茶,钟嘉聿也是主动默默买好了等她。她双眼泛热发潮,像给熏了一样。下意识撇开头掩饰一下,却给钟嘉聿轻轻唤了声:“过来。”
一勺羹的白粥递到了她的唇边,是本地一种肉丸粥,类似生滚粥的做法,加入肉片、肉丸、香菇、油条丝等等,绵绸细软,滋味丰富,清香怡人。
“应该不烫了。”钟嘉聿坐床边椅子稍倾身。
陈佳玉一时不知道该看粥还是看钟嘉聿,听话张嘴,白粥适口,的确不烫,烫的是她的脸颊和耳朵。
懂事以来还没人喂过她吃饭,除了不好意思,陈佳玉清楚另一种珍贵而久违的情愫。输液泛苦的口腔迎来一丝丝珍馐的滋味。
钟嘉聿第二勺给她舀了肉片,她吃得急,唇角溢出一滴粥水,钟嘉聿利索地刮掉,跟喂小孩似的。
等到后面,陈佳玉学会了点菜,扫一眼目标,再斟酌看向他。
“我要油条丝。”
“还要蘑菇。”
再后来,她目光所到之处,未发一言,钟嘉聿都能准确定位,送进她嘴里。
病房人来人往,上演各家并不互通的悲欢离合。这一隅的男女除了相貌出众,看着跟其他情侣没有分别。男人耐心细致,女人乖巧配合,默契解决病号的晚餐。
看在莱莱眼里,那可是爆炸新闻!
天啊!
原来,钳工不是桃色新闻的男主角,这、这位才是……
莱莱终于顿悟,张维奇可能不是性无能或者同性恋,人家只是单纯看不上她,原因深刻又直白摆在眼前。
病床上的陈佳玉苍白脆弱,偶尔泛起的笑容也细微无力,看向男人的眼神闪着光,不算太耀目,也没太多活力,但能让人感知到幸福与希冀。
完了完了完了,莱莱觉得自己快完了!
不小心获悉阿嫂和奇哥的大秘密,她离小命呜呼不远了。
陈佳玉大多时候看着钟嘉聿的手,指型修长匀称,张合间均是力量感,血管隐现,手掌宽大,而她吻过他的掌心。
正是这样一只手,帮她撩起一绺碍事的鬓发,细致别到她的耳背,指尖触感的流动痕迹,比开始输液时药水的爬行感更为明显。
他的指缝轻衔了一下她的耳垂,体表最低温的部位成了小火山。
她情难自已偏头蹭他的拇指根部,钟嘉聿的指尖抚过她的下颌,然后触感凭空消失了。
“我、什么时候得回去?”陈佳玉收敛情绪时,心脏乍然收缩般绞痛。
钟嘉聿电联过周繁辉,只得到一条冷漠的指示:伤好送回来。像送修一台备用手机,不计较取回时间,不在意痊愈程度,总之如果需要,必须第一时间送还。
陈佳玉的腕部伤到肌腱,医生技术再高超,右手功能顶多恢复七八成,以后无法提重物,一些精细活动也会受影响。钟嘉聿还没跟她交代,也许拖上一点时间,她自己领会可以少一点冲击性。她那么聪明,多少有所察觉。
钟嘉聿给她重新刮了一勺粥,声音低沉,“先养好伤。”
如果不去设想未来,陈佳玉好像获得了一些弹性的自由。他的温柔体贴养肥了她的胆子,口吻一股明显的撒娇,“你晚上在这里陪我吗?”
还没解读出钟嘉聿的神情,陈佳玉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停在门口,表情随之警惕。
钟嘉聿回首,放下碗勺,蹙眉道:“还不过来,站那里干什么?”
卡在门口的莱莱还是迟了一步,错失走鸡良机,只得硬着头皮笑脸上前。
钟嘉聿明显不耐,“怎么那么久?”
“我看不懂这些豆芽菜,”莱莱挂着一只满是猫咪的环保袋,指指随处可见的泰文,讪笑着,“找了好一会才找对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