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动作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和她说:“榛儿,妈妈来接你和阿禹回家。我们回家过年。”
曲榛终于情绪崩溃,在曲敏怀里嚎啕大哭,含糊不清地喊着祁禹的名字,每喊一声,曲敏就会应一声,告诉她阿禹在等她们。
她们带着祁禹回了洛京,这个冬天洛京下了很大的雪。
灵堂就设在曲敏家里,亲戚朋友们说这样不好,祁禹的亲生母亲还在。曲敏就当没听见,说祁禹就是她的孩子。
家里从红色变成白色,人来了走,走了来。
曲榛几天没说话了,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晚上也睡不着。
曲敏忙着打点祁禹的身后事,每天会抽一小时陪她说话。
老秦没走,一直留在洛京帮忙。
期间祁禹的亲人似乎来过,在外面大闹大吵,是来要钱的,最后被曲敏和老秦赶走了。
曲榛就坐在床上,反复翻着祁禹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
他手机里没多少自己的照片,大多是是曲榛的照片和视频,除了这些就是车,还有一些女孩子可能会喜欢的包和首饰,他看见就存下来,时不时就会买下来寄给曲榛。
等翻到没电,她再充上电,继续翻。
一直到祁禹下葬,曲榛始终是这样。
曲敏和老秦开始担心她的心理状态,正愁要不要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她终于房间里出来了。
“妈,我饿了。”曲榛说。
曲敏红着眼睛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吃面
曲敏不敢煮太多,煮得软烂、吹凉了才端出来给曲榛,看她埋头大口大口吃着面。
“榛儿,在家多待一阵子吧。妈帮你跟学校请假。”
曲榛下意识摇头,顿了顿,又点头。
“我再陪陪,阿禹。”
曲敏泛起泪意,摸摸女儿只剩丁点儿肉的脸,巨大的哀痛涌上来,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孩子们要经历这些。这些一直努力向前、认真生活的孩子为什么不能有一个美满的结局。
曲榛度过了一个无比寂静的新年,亲戚朋友们没有上门,曲敏也没有带她出去拜年。
每晚家里最吵闹的时候,是小区里的孩子们在放炮仗。
初五过后,热闹便渐渐散了。
晚上曲榛吃完饭,在沙发上翻了会儿手机,忽然说要出去,便去房间里找外套。
曲敏愣了一下,追进来问:“去哪儿?”
“买烟花。”想和阿禹一起放。
“妈陪你去吧?”
“不、不用。”
曲榛翻找的动作慢慢停下来,视线落在衣柜里的黑色冲锋衣上,这是周溯的衣服。那时老秦收拾得匆忙,没顾上看,把她挂在衣架上的衣服都塞到了行李箱里,谁也没注意这件衣服。
直到现在。
曲榛拿下黑色冲锋衣,拉下拉链穿在身上,宽大的衣服让她看起来更为瘦弱单薄。
曲敏在她的衣服上看了两眼,欲言又止。
等曲榛走后,她问老秦:“榛儿穿着阿禹的衣服?”
老秦回忆两秒,说不是。
是周溯的。
“我跟出去看看?”老秦放心不下,“她这两天看起来好点了,但还是不怎么和我们说话。”
曲敏:“让她一个人待会儿吧。”
曲敏失去过杨子岳,知道这种感觉,有时候在家里反而会压抑情绪,怕家人朋友们会担心,便强忍着。
一个人的时候反而最轻松。
洛京的冬天和东川的冬天不一样,没有风的时候就不冷,走了一阵身体会热起来。
小区里白茫茫一片,雪还没化。
路上的积雪都扫干净了。
曲榛揣着兜,慢吞吞地走在路边上的积雪里,雪地靴重重地陷下去,再抬起来。
路上堆着的雪都被她踩平了。
偶尔有几个调皮的小孩子跑过,你追我赶,笑声和尖叫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丝活气。
她轻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天。
灰蓝色的天空,路灯的光晕温柔又寂寥。
往年这个时候,她也会出来买烟花,但中途总是会被其他事打断。
祁禹有时候会拿雪球丢她,两人便在路上打起来,跑得气喘吁吁回到家,发现两手空空,大眼瞪小眼,最后哈哈大笑。更多时候是在她在路上看到少见的车,便新奇地围着人家的车打转,恨不得上手拆了。祁禹生怕别人把他们当成小偷,紧张地看着周围,准备随时拉着她逃走。
今年不会有其他事。
曲榛到街口的店里买了一捧的烟花棒,往左右看了看,走进附近的公园,找了一处空地。
她蹲在地上,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
塑料打火机躺在她的掌心,像她第一次把它从冲锋衣里摸出来一样。
这个打火机很早就不在她身边了,某次祁禹偷摸着抽烟的时候拿走了,后来想起来才问她怎么会有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