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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似火,绿桠疯长。
清晨的教学楼后墙,一个书包从外面飞了进来,掉在草坪上。
沈诱今早睡过头,等她来到校门口已经上早读课了,校门不能进,有值班的学生会督查,逮住了又是记过扣分,还免不了班主任一顿唠叨。
索性翻墙,她又不是没干过。
以前她那亲生的酒鬼老爹还没有喝酒喝死的时候,一醉了,抄起棍棒就往她和她妈身上砸,打完了就赶出门外,不管不顾。很多次,都是沈诱翻墙进去拿钥匙开门,虽然免不了又会被打一顿。
但打多了,痛多了,也就不痛了。
这些日子一直延续到沈诱上初一,酒鬼爹死了,沈月修同年认识了宋洋,再婚进了宋家的门。但才过去六年,这个家又散了。沈月修离婚了,没名没分的跟了谈致远。
这一切又能怪的了谁呢,她妈为什么跟了谈致远,还有谁比她更清楚。
沈诱抬手擦掉鬓角的汗,有一滴落到了眼角,火辣辣的。
港城天气多变,最近一段时间持续升温,没多少功夫,就已经开始出了汗。
她回过神,双手用力,右腿一跨,坐在了墙上。低头一看,才发现里面的这块土地凹陷下去,目测的话距离近两米。
沈诱皱了皱眉。
太高了,她跳不了,容易断腿。
“大清早就表演杂耍?”语调漫不经心。
谈灼左手夹着一个笔记本,右手握笔,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书包,又看了眼跨坐在墙上的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
沈诱没想到这都能碰到他,不好好在教室上早读出来乱晃,她觉得有些丢脸,“你当没看见就行。”
谈灼轻呵一声。
行,他也懒得管。
合上笔记本,将笔放进校服衬衫的胸前口袋,他抬脚就走。
“诶。”身后高墙上的人吱了一声。
少年单手拿着笔记本,身形清瘦挺拔,长腿一步跨起来抵得上常人两步,很快就要离开后墙。
他是真的没想管她。
沈诱着了急,她四处搜罗东西,光秃秃的院墙上只有些碎小的石头子,不能扔。她忽然一把扯下束起的头发,一个发圈被摞了下来。
棕色的小熊发圈可谓“头重脚轻”,棕色的熊头足有两块硬币这么大。
她把发圈卷起来,方向对准谈灼,然后一扔——
和那天晚上的汽水罐一样,呆愣愣的棕色小熊头堪堪擦过谈灼略粉的耳尖,毛茸茸的绒毛磨挲耳垂,发着轻痒。
咻,小熊头绳落在了谈灼的脚尖前,两只圆溜溜的黑色瞳孔好不可怜。
他转过身,语调稀松:“不是让我当做没看见?”
沈诱深吸一口气,笑得无辜可怜:“太高了,我下不去。”
谈灼耷拉着眼皮,嘴角扯出一个笑,不咸不淡道:“关我什么事。”
沈诱:“......”
一上一下,两个人就这么直直对视着,片刻后,谈灼才抬脚往墙角走,停在斜方位置。
他单手拿着文件夹,站姿松松垮垮,抬脚拨了旁边一个废弃木墩过来,“踩这个,摔不死。”
无视下面人嘲讽的语调,沈诱双手撑着力,脚尖够到木墩,轻松跳了下来。
“谢了。”沈诱拍拍手,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这么大的恩情,怎么报答啊。”
谈灼瞥了她一眼,称得上冷漠。
他低着头,按下笔帽,“咔哒”一身轻响,笔尖冒出头。
笔记本翻到最新的一页,找到记录迟到的一栏,霎时,“沈诱”两个字写在了空白处,字迹行云流水,遒劲挺拔。
“你写我名字干嘛?”沈诱边问,视线边往上移,停在了表格最上方的几个大字——学生会记录表。
学生会会长,谈灼。
第4章
沈诱怔愣了几秒,注意到谈灼衬衫上的胸口位置,有一个学生会徽标,“你是学生会的会长?”
该死,翻墙被会长逮个正着。
谈灼收起笔,态度不冷不热的“嗯”一声,抬脚就要离开,衣服被人扯住。
他转过头,低睫,只见沈诱的两只手扯住他衣摆,语气带着点讨好:“能不能把我名字划掉?”
谈灼没什么情绪:“不能。”
沈诱心不死,眨眼说:“......真不能?”
她今天第一天正式上课,别刚去班级报道就附赠记过迟到这么一份大礼,她受不起。
比沈诱高了一个半头的人,身子一侧,衣角从她手心里逃开,干脆利落道:“不能。”
“通融一下,就一下,我保证下次不会迟到。”沈诱两手合十,放下身段的请求,两只略显氤氲的眼睛可怜巴巴的。
谈灼冷淡看她,唇角要笑不笑,“行啊,那下次再说。”
“......”还真叫一个铁面无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