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吊足胃口,也最磋磨人心。
因是侧边,沈诱注意到少年嘴角的一丝恶劣笑意,还有眼底毫不掩饰的轻慢。
他是故意的。
故意这么吊着孙夏冉,给上一局的陈宴出气。
沈诱偷笑,虽然她看不懂象棋,但谈灼那又欠又拽的样儿,她还是能看懂的。她脚尖忍不住往前一挪再挪,甚至半只脚都出了站位的圈子。
以此同时,随着“噔”的一声落子轻响,这第二场的第一局已经结束。
结果已见分晓。
场下顿时高声喝彩,激烈的掌声响彻整个礼堂,一班的女生和池佳佳不知道从哪里顺来个大喇叭,念咒似的开始复述那句尴尬的口号:“理科一班,地表最强强强强强......”
孙夏冉垂在桌下的手紧握拳头,咬着腮帮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赢了一局。”
“上场陈宴输了两局,你们理科班也就那样儿。”
“真搞不懂夏慕雪看上你哪儿了,不就会做题么。”
孙夏冉一句接一句地挑衅和抱怨,连珠炮似的突突突,谈灼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直接无视。
跟这种人说话,他都嫌浪费口舌。
赛场广播提示:“请志愿者更换第二局棋盘!”
沈诱往后看,一排铺着黄布桌子上摆满了棋盘,她照葫芦画瓢,跟着旁边的一个女生拿起一个,往赛场上走。
因为在后方位置,谈灼距离较近,按照就近规则,棋盘由距离近的人递给志愿者。
谈灼没转头,单手托起棋盘往后递,忽然桌子陡然一动,棋盘上的象棋子沙沙沙一声,往下滑。他眼疾手快地棋盘往反方向一斜,才避免了一场棋子滚一地的意外。
大部分棋子还保持在棋盘上,只掉了一个棋子,滚落在地。
他面无表情地瞥了眼对面挑衅的孙夏冉。
只一眼,没什么情绪。
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事儿惹着他了,没完。
谈灼稍稍偏头,单手伸出去捡起,一只手从旁边同时伸了过来,和他的指腹相触。
不知有意无意,那只手捡起棋子没有缩回去,而是翻转手心,用白细泛着淡粉的指节......
蹭了他两下。
谈灼下意识躲开手,眉骨蹙起。
一股熟悉的馨香倏地靠近,伴随而来的是一道气音:“对面那个,比你还欠揍,碾爆他。”
谈灼:“......”
撤掉残局棋盘,重新换上新的棋局。
谈灼靠在椅背上,眼皮耷拉着看桌面,半晌微微抬起,而后偏头,和身后的沈诱,双目对视。
女孩儿眼尾扬起,红唇上潋滟透光,骨子里的张扬气息,让人挪不开眼。
她虚虚张口,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谈灼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眼神冷淡,转过来看向棋局时,眉梢一挑。
她说的是:加油。
-
后半局的棋赛,肉眼可见的激烈。大屏幕上时不时切换不同比赛小组的情况,小小的棋盘宛如苍穹,诡谲变幻,蕴含无穷。
楚河汉界,落子无悔。
孙夏冉手心止不住地冒汗,他想不通对方是怎么做到,一直进行强攻还能保持严防死守的。
关键是,谈灼的棋,看着没什么攻击性,其实柔中带刺,暗藏锋芒。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你来一个釜底抽薪,猝不及防地出招,叫人根本接都接不住。
每一方下棋时间有限制,时长在一分钟内,超过一分钟则判输。
旁边的计时器已经过了大半,孙夏冉踌躇不前,脸色都有些发白。
谈灼像是一个台下看戏的观众,饶有兴致地看着孙夏冉跟个台上表演的跳梁小丑般,急得满头大汗,他不催,反而嘴角扯出个笑:“别急,慢慢来,还有十秒钟。”
滴答滴答的钟表走动声,似是一道催命钟,偏偏从赛场就一直不说话的谈灼,跟中了邪一样,突然多话起来。
他半个身子靠在椅背上,整个人要散漫有多散漫,话说得随意,其实很浑。
“不急,还有五秒。”
谈灼笑着好心提醒:“三、二、一......”
身后的沈诱被他这骚操作,惊讶地不禁摇头。
她多少知道谈灼狗,没想到这么狗,明摆着不让人好过。
在倒计时的最后一秒,几乎是贴着谈灼的尾音,孙夏冉匆匆下了一道破绽百出的棋。
孙夏冉愤然开骂:“你故意的是不是,观棋不语不懂?”
象棋场子上都有这么个规矩,甭管正式的还是不正式的,别人下棋的时候都不应该随便发表意见和说话,自认为的指点和提醒,其实对下棋人极大的不尊重。
这点,谈灼从几岁的时候就知道,可以说是几乎没破过这个规矩,浑归浑,但教养和修养这玩意儿从来都没丢过,他拎得清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