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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候,母女俩坐在餐桌上聊了好一会儿天,沈月修两眼凝在对面乖乖喝汤的沈诱身上,欲言又止。
“又又。”
“嗯?”
“没有什么想跟妈妈说的吗?”
沈诱放下喝着菌菇汤的勺子,跟瓷碗轻轻一碰发出脆响,在安静的深夜里有些明显。
她抿抿唇:“妈,你是不是想问我说你跟谈致远的关系啊?上次回来的时候,谈灼跟我说过了,你们是老朋友。是我跟谈灼两个人没脑子,先入为主地误会了......”
“对不起啊,妈。”她低下头。
这件事沈诱知道的时候很惊讶,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愧疚和难受。
家里欠了很多债,包括她转学的学费,都是她妈妈借来的。她妈一个女人在外奔波,即便有谈致远帮忙,受的苦绝对不少,所以才没跟她说。
她倒好,竟然误会成了那样的关系。
沈月修没料到沈诱说了这茬,温柔宠溺地摸摸她的头:“不怪你,是妈妈没跟你说清楚,还总是让你误会。妈妈想问的是......”
“你和那个叫谈灼的男孩子。”
母女俩骨子里都直白,不会藏着掖着,想问就问。
对于谈灼,沈月修就见了这一面,很有当年姜媛的影子,看得出来是个正经孩子。
不过,该说的还是得说。
沈月修声音缓缓:“妈妈知道,你很喜欢他,而且态度很认真没想着玩玩的心思。我也不是想去干涉和反对你,只是想问问毕业怎么打算的。”
“我听致远说,谈灼大学是去华清市,他得帮着处理姜家的事情。又又,你打算怎么办?”
沈诱小口喝着汤,眼睛垂下来:“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对于这次高考,沈诱用了很大的功,因为她想要赌一把。赌这一次会不会发挥平稳一点,没准能踩上华清市那些大学的分数线。
但她自己也没把握。
沈月修叹口气:“妈妈不是要故意打击你,只是想提点提点你,不想你走了我的老路。如果他去了华清,你留在港城,四年的大学时间里会认识很多不同的人,不同的事。”
日久见人心,但日久也能变人心。
差距太大的两个人,往往难以善终走到最后。
沈诱垂眸,搅拌着碗里的汤:“妈,给我点时间吧,等高考出分再说。”
等到高考完的那刻,即便她再想逃避,也逃避不了。
现实会帮她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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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八年,六月八号,下午五点。
整个青春时期的终点,随着答题卷的上交,属于这一代人的高考,终于落下帷幕。
谈灼的考场分在本校,拽着书包出来的时候,校门口的人散的差不多了。
他考完没来得及走,就被刘大华抓到办公室去交流心得,从语文念叨到英语,恨不得他写个八百字作文给他听。
谈灼实在是不耐烦了,拽着书包就跑。
刘大华气得在后面笑骂他是“犟驴”“倔牛”。
什么奇葩外号。
他低着头打开手机,单手揣着兜往外走,不怎么搭理旁边的人。
忽然,一束花蹭地怼到他手机上。
谈灼:“......”
手劲儿还不小,差点怼他脸上了。
沈诱捧了束花,纯白色的花瓣圣洁绽放,又透着青春气息。她伸过去,眼尾扬起一个笑:“毕业快乐。”
谈灼转了转手机,还真没料到她会整这出,眼皮耷拉下来盯着那束花,有些不自然地接过:“送我的?”
“对啊,在附近花店买的。”沈诱考场在隔壁的实验中学,她出来得早,没急着回家先来了一中。
因为她想等谈灼。
高考考场外面人山人海,每一个家长都在等着自己的孩子。
但没有人等谈灼,他没有妈妈,只有一个还在医院治疗的爸爸。
沈诱就想着。
谈灼这一生也就这一回高考,怎么着都不能留遗憾,别人有的东西,他也得有。
谁说男孩子不能有惊喜。
谈灼眼皮垂下来,还是那副散漫无所谓的样子,冷白修长的手指拨弄两下花瓣,唇微微抿着没说话。
但他的耳朵发红。
“这是什么花?”
“洋桔梗,也叫无刺玫瑰。怎么,大学霸不认识啊?”
“我又不是花农。”
难得有些稚气的回怼,听得沈诱忍不住想笑,“那你喜不喜欢?”
“嗯。”谈灼抬眼,笑了一下,“谢谢,我很喜欢。”
沈诱双眸直视着谈灼,恨不得将这个笑容刻在脑海千万遍,心里却止不住地酸涩。
她是真的很喜欢谈灼。
但他们之间的差距真的太大了。
大到从高考结束这天开始,从她交完最后一张答题卡开始,就清楚他们再要逃避不了,也必须去面对现实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