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却一直没停,即使走在了纪荷前面,也只是稍微放缓了步伐。
纪荷打心底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绝对温和的人,她没有海纳百川的包容,她会有自己的小脾气。
例如陆浔之没和她讲一句话,例如此刻,如果顺路的话,身为丈夫,他应该停下来等等他的妻子。
她又生气又难过,生气的点当然是陆浔之,难过是因为自己贪心想要陆浔之的柔情。
陆浔之拦了台出租车,弯腰在窗前说了什么,司机点头,手往后座一伸,拿了把雨伞递出去。
前面没了人影,纪荷一度以为陆浔之自己先走了,她慢吞吞地走着,打开了叫车软件,可能是下雪的缘故,一直都没有司机接单。
温度急剧下降,没戴手套的手放在外面简直是在受酷刑,她赶紧揿灭屏幕,连同手一起揣回兜里。
路上倒是有出租车,再往右边转走个十几米就能到出租车拦车点了。
雪越落越大,地上满是水渍,过了今晚,这个城市即将是白茫茫的一片。
纪荷不再磨蹭,迅速右转。
忽地,急促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略微失神地看着前方。
路灯亮着柔光,从上方飘过的雪粒都不可避免地沾上柔色,身形高大的男人撑着把暗蓝色的伞,迈步走过来,一切仿佛都放慢了0.5倍。
纪荷很确定,这次,陆浔之是在走向她。
而她上一秒还在气咻咻的心,已悄然软塌。
-
路边停着的那台出租车被陆浔之塞了几张红钞票,所以司机极其有耐心地等着。
他上半身微偏向副驾驶,好奇去看从大厦楼下往这边走的两人。
这位出手阔绰的的男人倒是十分贴心,一过来就给了他几百块,开口就说‘您有伞么,我需要伞去把我老婆接过来’。
...
雪花片片落下,散着橘黄光线的路灯在此刻显得尤其温柔,伞下两人手臂贴着手臂,气氛看似温馨浪漫。
进入陆浔之伞下后,纪荷也未发一言。
上了车,暖气开得很足,渗透冰凉的皮肤,身体逐渐回暖,她长吁了口气。
陆浔之在外面掸干净半边肩膀上的雪才进去。
车厢安静,雪天路滑,司机专心开车。
直到车程过半,纪荷收回看窗外雪景的视线,慢慢倚着椅背,轻轻开口:“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落地晚上八点。”
她不冷不热“哦”了一声。
陆浔之看她,“你生气了?”
“没有啊,我能生什么气?”纪荷不动声色反问他,声音仍然很温柔。
刚说完,旁边传来一道低沉的笑声。
她一个没忍住,蹭地一下扭头,气鼓鼓地瞪陆浔之。
哪知男人非但不理睬她的情绪,还嚣张至极地伸手过来捂住她的眼睛,“这么生气啊,纪老师。”
纪荷心脏忽一下悬至云端,呼吸乱了节拍,男人掌心的温度不断侵入她的眼皮,灼热的地方却是她的心。
她红着脸掰开陆浔之的手,咽了咽嗓子,用着尽量平稳的语气说:“你挡着我干嘛。”
陆浔之挑着嘴角朝她坏笑,声音散漫不着调:“哪个点惹你生气了,说来听听,我给你道歉。”
纪荷觉得这个男人真坏,能把冷漠和温柔切换得如此自如。
好吧,她不憋着了,省得带着满腔情绪睡不着觉。
“你要回国也不提前和......和家里说一声。”
陆浔之闭眼靠着椅背:“宁教授是家里人吧?”
纪荷顿了半秒:“当然是。”
“回国前我和她说了。”
“哦......”她眼里难掩失落。
陆浔之:“下一个。”
纪荷再次看向车窗外:“没了。”
陆浔之掀开眼皮,漆黑的眼眸看过去,冷不丁问了一句:“你没看过下雪?”
“......看过,年年都看。”纪荷随口应着,抬手擦去弥漫在玻璃上的雾气。
陆浔之再次闭眼,“那天怎么了?”
纪荷知道他说哪天,“没怎么,就是太累了。”
过了几秒。
陆浔之又问:“真没要说的了?”
纪荷抿抿唇,低声:“你下回出去,回来的话能和我先说一声么?”
陆浔之:“好。”
之后的车厢再次无声,司机师傅看似专心开车,实则多次好奇地竖起耳朵。
车停了,陆浔之先下车,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纪荷双脚踩雪,躲入他的伞下。
伞小,陆浔之主动揽住她的肩。
那一瞬间,纪荷想到一句话,有了想扔伞的冲动。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这个冬天,她的挚爱,就在身边。
门口哨兵还在坚守岗位,笔直地站在那儿,鼻头发红,一动不动,像是被冻僵的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