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骗不了了。
“你……杀了他?”桃襄艰涩地确认道。
每当李春游做完危险的事情,整个人反而跟吃了镇定剂似的冷静,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没有温度的手掌覆上了桃襄的脸庞:“害怕吗,我这个人很可怕对不对?”
他似在自言自语,也似在自嘲。
他知道桃襄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人,桃襄生来便应该沐浴在阳光下,远离像他这么肮脏的心。
桃襄哆嗦了一下,正当李春游以为他要躲开自己时,双手突然被暖和的衣料包裹,掌心下是鲜活生动的心跳声。
李春游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把自己手掌放入衣服里。
桃襄反而用力紧紧地抱住了他,让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道:“别怕,我在。”
蓦然间李春游鼻尖酸涩,视野模糊。
“我知道你是为我杀了他。”桃襄轻声安慰道:“你怕他继续找麻烦,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怎么会怕对我好的人?”
“他本是去警告他,让他后续不要再惹是生非。”李春游浑身战栗,强迫自己冷静,刚杀生后的热血无法平息:“谁知他说要来闹事,我就……”
“别怕。”桃襄心疼道,手掌捋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
“不是,”李春游眼眶通红,深吸了一口气道:“是他娘子先下的手,他娘子不疯,是为了报复王工强娶她,从而杀了自己的两个孩子。然后我就与她合力,杀了那个混蛋!”
“尸体怎么处理的?”桃襄皱眉道。
李春游揩去了眼角的晶莹,沙哑道:“还藏在屋子中,但隐瞒不了多久了,迟早有人发现。”
桃襄脑子一片混乱,一方是追杀他的那伙农夫,另一方是李春游,还要想着丰年村的事情。
种种交织成了荆棘乱麻,让他宕机片刻。
这时,李春游发出闷声的呜咽,五指成爪深深陷入桃襄背后的衣料,脸埋在他胸前,抱着桃襄,仿佛是他救命的稻草。
“我好害怕——”李春游眉心骤成疙瘩,神情痛苦,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啊——”
从桃襄穿书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被李春游保护着,少年人放荡不羁,有种蔑视苍天的桀骜,身世神秘无比。
久而久之,桃襄甚至忘记了他才刚刚18岁,在现实生活中还是个刚刚从繁重的课业里解放出来的孩子。
自己足足比他大5岁,却从未尽到年长者的羽翼来保护他。
桃襄一咬牙:“春游,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发誓我会保护你。”
李春游的抽噎声停止,抬起脸来,狭长的眼尾带上了红肿。他嘴唇颤动:“走,带我走……”
我好害怕,怕的是失去你,
桃襄还是正常人类的时候,过了一辈子中规中矩的日子,任谁见了他都要夸一句:“乖孩子。”
对他来说最疯狂的事情,就是逃了一节课去看电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虽然成为了穿书员后也做了许多超出常理的事情,但都不足以打破他对“疯狂”的认知。
现在,他知道了。
他紧紧握着少年黏腻的掌心,两个身影在田野上奔跑,疾风灌入领口袖口,像鼓起的船帆旗帜飘荡。耳旁已经隔绝了一切声响,只剩下了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桃襄突然觉得他们很像在私奔。
方才从村长家出来,摆脱了他照顾李家二老,且付了足够的盘缠和干粮。
他们又奔回家,给李父母磕了三个响头。让桃襄没想到的是李家父母听说儿子要跟着他走,竟然没有生出太多惊讶,好似所有的安排都像是命中注定一般。
“该走了。”
十指相扣。
离开丰年村有两个方法,第一是跨过空江,第二是走上后山,那条看着就奇怪可怕的道路。
“我们怎么走?”桃襄的心还狂跳不止。
此时天色昏暗,天边积起了彤云,狂风大作,阴郁无比。
就在他们决定要走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变得反常,就像是小说中的过渡段,逼着情节推动。
“桃襄,你相信我吗?”
桃襄没想到在如此紧急关头,李春游还问他这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肯定相信啊,我不信你信谁。”桃襄笑道。
“那若我告诉你,无论走哪条路,可能都是死路一条。”李春游攥紧了他的手,冷汗流入衣领。
刹那间闷雷惊天,天色骤黑,唯有骇人的闪电似要撕裂苍穹。
狂风撕扯着他们的衣摆和乌发,好像要催着他们做出选择。
“那我要选,还没尝试过的死法。”桃襄道。
李春游为他的回答愣住,不过只是弹指间就释然,这果真是桃襄会说的话。
“那就让我带你,再死一次吧。”少年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