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祁纵使任了军职,人却没怎么稳重大方,迟到早退又不揽大权,公费出游到处转,回回上报不是在什么大场面上,反而是胡同巷子里又同谁搅和在了一起,打得火热。
沈从祁照旧是北都的有名人物,照旧的有名法,照旧的路子,而且过去的事风流事全都被拿出来旧事重提,现下的形形色色的传言也遍布了北都。
过去还有人骂口混账,到现在反而被称许为风流。
人但凡只要有了资本,似乎犯点不伤及他人利益的错,却会被称颂。
楚秾手里还拿着生意,需要知晓最新的各界消息,但是一拿手上报纸就是一些偏门记者在版面上恨不得涂上玫红色的‘沈从祁’三个字,心情总做不到波澜不惊。
什么沈从祁出入舞厅。
什么沈从祁又去了双凤楼。
还有沈从祁同林仲春关系亲密,私定终身。
别的不说,楚秾真的在沈家里遇见过好几次林仲春,他说自己是前来唱戏表演的,然而面上却没有丝毫油墨痕迹,衣着光鲜眉目顾盼神飞,嫣然婉转,腿脚差点欢快地飞起来,方向赫然是沈从祁的东屋,活脱脱一个要见情郎的花旦少年。
看见楚秾还端端正正地行礼:“三姨娘好。”
“……”楚秾望着他的模样,无端觉得姨娘这个字眼刺耳,他自己竟是脱口而出问:“你来这是做什么?”
但话一脱口他就后悔了。
林仲春笑了笑:“来见三爷,我们约好了。”
楚秾哽了一下声,心思奇乱,不知道作何反应时,方轻泽穿得人模狗样地走出来看见楚秾和林仲春待在一起,表情心虚得都不敢看楚秾,他对林仲春问:“你怎么到这来了?”
方轻泽同沈从祁亲厚,方轻泽虽然没上战场但是沈从祁一回来入职第一件事就是让了方轻泽方家的药行,方家鸡犬升天,方轻泽也成为了沈从祁身边的极大助力,上下一心如同铁桶一般。
换句话说,既是狐朋狗友,狼狈为奸。
他待林仲春的态度,大半是沈从祁对林仲春的态度。
方轻泽视线对着林仲春,表情热切又讨好,对待楚秾反而拘谨着发虚:“三姨娘好。”
“?”楚秾点了点头,却不知道找什么话开口。
然而方轻泽也不等他问问题,直接抱歉地说:“对不起啊,三姨娘,我们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我们。
这个‘我们’里包括哪些人呢?
但一定没有楚秾。
方轻泽说完就在楚秾眼前指引着林仲春走了:“你还不快一点?沈三爷都等你好久了。”
耳边的话渐渐转远,两个人背影也在眼前渐渐离开。
楚秾都忘了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
他已经许久没见过沈从祁了,即使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也同沈从祁碰不到一起,倒是日日听见沈从祁同花边新闻打交道。
他没有想到过了一年军旅生涯,沈从祁没有一丝半点的正经气,照旧贪图享乐,欢愉不断。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楚秾想到一年前,沈从祁在他面前流露出的那种茫然的认真,心口却忽然酸涩钝痛。
他那日是真的相信了沈从祁认真又执着,才会流露出如此脆弱的面目。
然而现在回过身看,却也不过是讨巧的言语而已,他不该信的,就是圣人也不见得可以逃脱生性和欲念,何况一个终日骄奢淫逸的沈从祁。
楚秾昏沉又清醒着,在等待最终的结果。
如果沈从祁当真同林仲春有些什么,那么他在沈家最后一点牵连似乎也将将要断了,他隐忍着,等待亲眼看见这根绳在自己眼前断裂的那一日。
楚秾虽然良善也温和,但是他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沈从祁于他而言是个很特别的例外。
是绝对叛逆,任性又离经叛道的存在,他是楚秾根本不敢跨越的深渊,楚秾自己也察觉到,却无力改变自己对他的注意,于是只能夹在缝隙里,矛盾自封,不动不作,让沈从祁自己给他答案。
沈从祁落子,他尘埃落定。
一日,楚秾照旧呗沈夫人唤去看望沈从严,沈夫人被喊去看药,楚秾留在沈从严身边,和他一起散步,轮椅在水泥地上倒腾着转,咕噜噜的,楚秾跟着轮椅缓慢走动。
沈从严同他谈论这些日子得粮价还有花行市场,楚秾不时应和,纵使沈从严身体残废了,但是履历和经验仍在,楚秾同他交谈这些并不排斥。
两个人边走边聊时,迎面一阵脚步嘈杂,高大挺拔的身影走过来,身边跟了几个助理秘书,忙得却看着没什么正业,看见沈从严和楚秾走在一起,他顿住脚步,换方向走近。
“大哥。”沈从祁喊沈从严,目光却看向楚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