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真的出了事……
楚秾看了沈从祁一眼,不想再同这个任性傲慢的少爷待在一起,他的混账话简直降了智,荒谬至极。
他一把推开沈从祁,急匆匆地推开门就跑了出去。
沈从祁被留在原地,气得咬牙。
……
外省的确彻底沦陷了,而且听闻隐隐有向北都进发的趋势,兵荒马乱得闹得人心慌慌的,沈从严出事的消息一传进来,沈家几个做主的一下就倒了下去,尤其是沈夫人,得了心慌头风,在床上日复一日扥难受,流水一样的药材送进去补身,才好转了些许,再加上沈老爷还在床上吊着命,流水的银子出去,却没有什么东西进来。
正值战乱,沈家在北都的生意又不景气,沈从严那边的生意已经被占了,只剩下在江南一边的二少爷输送一些财物前来缓解燃眉之急,几个无用的长辈还在坐吃山空,楚秾同二姨娘无奈至极,把府里的丫鬟小厮放了一批回去却也还不回几个钱,日子紧吧着过,先前富有优渥的沈家当真是一夜之间就倾倒了。
沈家都如此艰难了,沈从祁却在那一日同楚秾闹过后,就再也没有出现,沈夫人还急着找人去寻,以为他是出了什么事,又或者是去寻沈从严了。
楚秾给沈夫人喂着药,心里却觉得沈从祁不会如此蠢钝无知。
他是个极为精明的人,至少沈从祁的性命不必担心,只怕沈家倒了,沈从祁都未必会有事。
楚秾发现自己又想到了沈从祁,想得还都是些好话,他下意识地皱了眉。
楚秾端着碗勺,正要继续给沈夫人喂药时,丫鬟拿着一张报纸,火燎燎地从外面跑进来,冲沈夫人请了礼之后,就对楚秾说:“三姨娘,不好了!”
“那吃人的叛军打到你们家乡了。”
楚秾手里的碗一滑,径直摔在了地面上,药香四溢,残片零碎,楚秾瞬间就慌了,整个人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阿爹阿娘肯定是带着哥哥弟弟搬走了,他陆陆续续地接到过信,说是一家人往南去了,可是那正是叛军打上来的方向,他的家乡都被占了,他的家人幸免的可能性极小。
“三姨娘,你不要急,我派人去查看。”沈夫人安抚楚秾,但她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实际情况如何,根本很难说。
楚秾哪里冷静地下来,竭力让自己不在沈夫人面前出错,出了主屋他就到了极限。
叛军对沿路的村镇烧杀抢掠,寸草不留,他真的怕狠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同他们团聚,他们就只剩下了残缺的尸体。
夜色一落幕,楚秾就趁着府上杂乱,跑了出来,跑回自己家的方向。
他知道自己如此鲁莽冲动,并不是明智的选择,至少要带足了人,要打听好情况才可以前去,可是,楚秾生怕自己晚了一步,这种恐慌压过来,战胜了一切理智。
如果他的家人们出了什么事,那么他也不会再留在沈家。
楚秾连夜坐马车出了北都,晃了一天一夜,累倒了一匹马后,楚秾一咬牙,把马放回了野原里,自己抄近路翻山过去。
城外多山,繁茂崎岖,像个横亘在北都和外省的一道天然墙壁,楚秾显然低估了它的高大,以为自己绕过一两个时辰一定可以饭过去,然而却苦苦从白天走到了傍晚也没有走到底,一双脚走得软痛,遍布了斑驳的擦伤,体力隐隐崩溃。
天要黑了,他就不能再在山林里胡乱翻走,楚秾想要找个地方休息一阵,天一亮继续赶路。
这座山多是丛树繁茂,却独独没有可以藏身的树洞或者山洞,全是茂盛的灌木草丛,楚秾像只无头老鼠一般找动却得不到章法,头顶的天光落下后,却没有月光升上来,阴沉沉地压了头顶一片,在光线彻底消失后的那一阵,楚秾一步也不敢动了。
忽然,天光大作,世界亮得出奇,下一刻光又暗了下去,轰炸般的响声在头顶暴响,楚秾吓得浑身一抖。
打雷了,而且雷声很近。
楚秾终于看见头顶浓密的阴霾乌云,浓郁压抑,黑得好像蓄满了雨水一般。
要下暴雨了。
楚秾捏紧了掌心,他必须得找到藏身之所。
然而他还没有走出几步,风声传来嘈杂的几声吠叫,尖锐又野性,隐隐约约,却清晰得很,硬生生吓得楚秾不敢再往前走了。
夜晚多风,丛林密集,空气又沉闷,许多野兽都会出来走动,尤其是狼群,一旦遇到就必然会被咬死,被分而食之,连尸骨都不剩下。
楚秾僵着腿,劳累空乏的知觉蔓延了上来,他扶着一棵树跌坐下去,膝盖撞到了一块藏在树叶中的石块上,他一下吃痛,疼得额头出了汗,眼睛本能地发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