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在帝后大婚那天,得意地在酒楼上看二十四人抬的大轿从集市中缓缓移动,十里红妆,张扬奢靡,他却在鲜红的绸布里看见了楚秾头颅撬开,四肢尽断的悲惨画面。
什么嫡子,到底还不是从小养在乡下,养大了就要给他当替死鬼。
投个好胎也是短命的赔钱货。
他得意得很,笑出了声。
然而一个多月过去,楚秾还活着,不仅活着,而且享皇后尊容,他竟然还要跪他!
他不该去死吗?
不该直接一刀砍了这个替嫁他的赔钱货吗?
谁知道杀人如麻的暴君非但没有动楚秾,反而相安无事。
尤其近几天楼阙对楚秾显然越发亲热,日日都去青镜殿,再没有任何争吵嫌恶,同食同餐,态度已然不似当初得知楚秾替嫁时的冷硬,一只只信鸽从宫中飞出来,信上的字眼他越看越刺目,越看越惊恐,如果楼阙对楚秾意动心软,那楚秾可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了。
那么,可就是他自己将皇后位给了楚秾这个贱人。
他自己反而还是卑贱的庶子。
楚秾竟是轻而易举地就踩在了自己的头上,把自己想要的一切都给夺走了。
他一定要让楚秾把一切都还回来。
他咬牙切齿。
……
第二天楚秾醒过来,敢敢还是不见了,床铺上空空荡荡的,他习以为常,喊人来打水洗漱,他一边洗漱,一边有宫人来报信,说楚秋递了拜贴,今天就想见他。
楚秾前一天才接了晋王的拜贴,后一天就收到了楚秋的拜贴,主角攻受两口子不知道在折腾什么阴谋阳谋,他也不知道。
和剧情无关的事情楚秾本来不想理会,但是楚秋名义上是他弟弟,又是头一次递拜贴,他不能推掉,只好接下拜贴,让人进宫。
楚秋腿脚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进了青镜殿,宫人领着他穿过重重宫门,走到正殿,他眼光近乎刻薄地搜刮每一寸宫墙,越看越嫉恨后悔。
他原以为青镜殿也和皇宫外宫一样玄瓦陈黛,庄严死气,然而他却没料到内宫才是别有乾坤,右相府已然是奢靡宏大,九曲连环的内部布景在京城都享有美名,却比不上青镜殿的一半,内里陈设具是珍品,就连里面最普通的一棵金桂树,都是多年才培育出来的名种,走进正殿后,他却是恨得牙齿都咬碎了。
正殿中心处摆放一扇屏风,微粉透红,宽大恢宏,竟是用一整块暖玉直接雕刻的凤凰腾飞,香炉里暖香怡人,古木勾梁,碎玉为帘,几乎奢靡到了顶点。
他以为自己在右相府已是泼天富贵,谁知道皇后位才是尊贵至极。
然而这些原先本该是他拥有的,现在他却要坐在外殿,被宫人伺候茶水,等皇后出来。
他看见是时新的雨前龙井后,就没了喝的兴趣,看着内殿出口耐心全然耗尽,不消太久,楚秾穿着稠红金线蟒袍走出来,身边跟了一群宫人,将他指引到皇后位上,高位而坐,低头俯身看台下的楚秋。
楚秋仰头对上去,手指捏着杯子捏得指节泛白,面上却不显,笑得温和礼貌:“哥哥几日不见,小弟多有想念。”
“嗯。”楚秾不知道明面上怎么应对主角受。
楚秾和楚秋没有正经对峙过,在剧情里也没有多少对峙的戏份,就是开头他不想替嫁,又怨又恨地盯着受尽优待的楚秋,而楚秋楚楚可怜地说不用他替嫁,以及结尾楚秋坐在楼宇的怀抱里,一脸悲悯不舍地低头看着将要被投入野兽堆里的他。
中间相见,其实并没有任何戏份,所以他很茫然,又不擅长圆滑处世,只能干涩地说一声:“本宫很好,弟弟近来可好?阿爹可好?”
“……”楚秋无语,看着楚秾,觉得他在强行敷衍。
自新皇登基以来,右相府一直是新皇的眼中钉肉中刺,衣食住行无一不是缩减流水,就连楚秋母亲的母家都一起轻简度日,生怕招了诟病,右相府颓败人人皆知,倒是不及楚秾这位皇后雍容华贵。
楚秋面上不显,继续笑道:“家里一切都好,只是小弟分外想念哥哥,最近又新得了一件宝贝,想要奉送给娘娘,所以才冒昧递了拜帖。”
“什么东西?”楚秾问。
“天蚕丝织成的蜀锦缎。”楚秋抱出一只盒子,里面赫然宝贝珍重地放着一卷布料,精细秀丽,一眼金贵,他说:“小弟想着哥哥才配得上如此尊贵的布匹,特地送来。”
“哦,多谢弟弟了。”楚秾觉得既然是来送礼,自当是礼尚往来,他拿了些物件,摆在楚秋面前:“这些就当是回礼了。”
楚秋看着眼前排成行的物件,笑不出来,勉强说了几句话,拿了当中最贵的一个八宝瓶就出了青镜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