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强词夺理!明明是他最先生起的事端,被他这张嘴颠来倒去一说,却就变成她钟知微耿耿于怀不愿放过了。
呵,左右是夺不过他,钟知微索性松了手,但她这松手,却并不代表她要向贺臻这个无厘头的人低头,锦被脱手的刹那,钟知微毫不收力一脚踹了过去。
是了,她的本意便就是将贺臻踹下床去,无端扰了她的睡眠的人是他,凭什么让她来低头。
钟知微所使的力猛,她的动作更是毫无预兆,“砰“的一声,贺臻闪避不及撞上了拔步床,甚至他还是堪堪扯住床幔才没真的掉下去。
这一脚过后,贺臻沉默了片刻,才移眸看向钟知微,他眸子里越是平静,在钟知微看来就越是不对劲,若是贺臻红口白牙同她辩驳,她倒也不心虚不怕,但他的沉默却叫她不由自主感到毛骨悚然,控制不住思维发散忧虑,他是否在思索着如何回整她。
若是他要报复回来,那无论如何也是挡不住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做到底了,一次没有成功,那就再来第二次。
二人目光对峙之下,钟知微紧接着便想故技重施,总得把他踹下去才算是能消了她心头的火气,但这次贺臻已有了防备,她踹到一半,便就被他出手拦下了,明明他的动作也不快,但不紧不慢之间,却恰好以手箍住了钟知微的脚踝。
“贺臻,松手!”原本钟知微还能平静应对,但贺臻捏着她的脚踝忽然摩挲的那一下,叫她莫名心慌,不禁叫喊出了声。
钟知微高扬语调里的惊慌,终于叫贺臻一直平静着的眸子,多了几分人气,他低笑了一声后,道:“怎么着?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钟娘子,是你踹我,还不许我反手吗?”
钟知微不欲与贺臻再辩,她当即便就挣扎了起来,但还不待她自贺臻的禁锢下挣脱开来,漆黑夜色中,倏忽响起了轻柔的问询声:“娘子?郎君?”
二人止住动作,顺着声源望去,只见卧房外一点昏黄的灯光,照出了不知何时来的守夜婢子的身形,门外的婢子在唤完名字后,接着又解释道:“婢子是今夜院里守夜的,刚才远远听见屋内骤然有异响,特来查看,请问娘子和郎君可还安康?”
安康,身子自是安康的,但这心绪就不一定了,总不能说,方才那异响,乃是两个成年人夜半三更不睡,在互相争抢被子吧?
钟知微最是要面子,婢女的这声问,当即便就让她蹙眉狠狠剜了贺臻一眼,好在贺臻还算识相,他随即松开了箍住她脚踝的手,叫钟知微能够正常平声应答:“无事,方才那异响,是搁在架子上的古籍掉下来了而已。辛苦你了,今夜无事了,你不用守了,去歇下吧。”
“娘子,可……这守夜本就是婢子份内之事。”钟家的婢子,对上钟知微,总是分外谨慎,在钟知微再三出言过后,那婢子才略带雀跃道,“多谢娘子,那婢子就先退下了!”
随着脚步声渐远,门外那一点灯火也渐渐飘远了,确定那婢子已然离开,钟知微紧绷着的神经随之稍稍松懈了下来,若是让那婢子知道她卧房内方才所发生的事情,那她这脸面真不知道要搁在何处了。
钟知微吐出一口浊气来,扭身刚想规规矩矩坐回去,却冷不丁对上了贺臻的眸子,他视线专注,眸光沉稳,似是从刚才那婢子出现,便就一直这般盯着她了,但彼时钟知微正琢磨着如何开口,并未注意到他这视线。
“你……”钟知微不明所以地望着贺臻,她刚想说些什么,他却侧首移开了视线,紧接着钟知微眼睁睁瞧着,贺臻抱起了那另外一床锦被,又掀开了床幔。
“我去塌上睡。”他不冷不热撂下这样一句话,便头也不回下了她的拔步床。
无事生非,不可理喻,喜怒无常,防不胜防,这是钟知微对贺臻这一日古怪行径,所最后下的总结。
她本以为贺臻这莫名其妙的作态,不过是一日的离奇,但事实却并非如此,自登高节那一日后,贺臻的古怪作态并未消解,反而反反复复,一日比一日强,一日比一日离奇。
各种各样的口角是非、打闹争端,一连十几日里,称得上是层出不穷,便是某一日天上落雨没出日头,贺臻都能怪罪到她身上来。
但钟知微又不是忍让的性子,一旦贺臻敬她一尺,她便就要还回去一丈,因而他们二人这段时日里,几乎是日日针锋相对,不闹到鸡飞狗跳的程度便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