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灵静站在手术室旁无声地流眼泪。
一切发生的很快,陆信只觉得自己停滞了,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但心脏声音好像在无限放大,他眼睛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刺目的红一直没有熄灭。
红灯熄灭,医生缓慢地走了出来。陆灵静反应一下抓住医生,医生司空见惯。陆信把陆远放好,走到医生面前,抓住陆灵静发抖的手,让她松开医生。
医生摇了摇头,陆信恍惚间觉得利刃从头炸穿到脚心,他听见肌肉撕裂开的声音,可他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切按下快进键,他感知不到一切,他突然觉得说话不难了,面对穿着黑色衣服前来哀悼亲戚,他安排好一切,按照之前村子里的习俗,老人家都要带回家乡安葬,奏响三天的哀乐,请厨子给有关系的亲戚吃饭,犒劳他们上山拜祭。
陆信穿过唢呐,铜锣,长号,二胡奏起的音乐,他走到阴凉灵感前看着眼前小小的骨灰盒,他手指平静的抚摸过木质光滑的盒子。
陆信驻立这么久只说一句话:“妈,你变小了。”
他看着外头圆木桌上的人,从来没见过他有这么多亲戚,但一切都都不想计较了。
雪开始落的很大,四海茫茫,他恍惚看向四野荒茫的树林,枯黄的干涸的田野,响彻的哀乐在他耳边震耳欲聋,震动地全部体内器官跟着在颤动。
陆灵静眼睛一直都是发红,他递了一个碗给陆信,陆信推开。陆灵静看着陆信,自打签名后,也没有见他哭,没有任何情绪,如同平常一般。她抓着他的手说:“你从那天开始就没有吃什么了,吃点吧,等会还要爬山。”
陆信没说话,没有任何饥饿的感觉,也没用任何想要发泄的感觉。
他平淡说了一句,他递给陆灵静一张纸:“我不饿,别哭了。”
陆灵静年岁眼角爬了几条鱼尾纹,没有了化妆品的遮掩,露出来她憔悴。
陆信安安静静收拾好这场餐桌。亲戚在小孩儿四处跑。陆信和陆灵静跟着几个年纪大点亲戚一同上了山。
重复奏响的乐曲一直在这山野间飘荡,有人在哭,有人沉默,但陆信却想快点结束,太吵了。
他的母亲,喜欢清静。
最后一场,陆信点了一支香烟,坐在以前住过的老房子门槛上,陆灵静给他递水,他看见的是飘落的雪还有香烟上的花火。他没有接过水,两个人沉默了片刻。
唢呐还在吹。
陆信没有看陆灵静,平静地吐出一口烟说:“把陆远,带走吧 。我不要他了。”
陆灵静点了点头问:“你呢?”
陆信沉默站起身来,重新开始吐烟,他往大堂走,陆远站在门口后面,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走了过去,陆灵静牵起他的手说:“小远,我们先回去收拾点东西。”
陆远甩开她的手,头发剃了短寸,卤蛋脑袋光光的,眼神却沉的厉害,他问陆信:“你不要我了,是吗?”
陆信微微低头看他,冷着脸说:“是,赶紧走吧,养你浪费钱。”
陆灵静带走陆远,陆远留个陆信的最后一句是:“我恨你。”
初中小孩知道什么,陆信咬着香烟滤嘴,看着那辆停在田野边,跟这里破败不一样的黑色轿车,他连车是什么牌子都说不出来。
车子在桥头成了个黑点,消失了。
天黑了,没有黄昏漫天,一下子就郁成下来。三天结束了,声音没有了,一切恢复到原来村里空寂的状态。
雪成了水,淅沥沥地泥泞了不平坦的土地,也染湿了陆信站在门口的外套。路灯没有几盏,陆信麻木地伫立着,接起来电话。
沈崇巍从三天前就开始给他电话,陆信关机全部都用在忙搪塞过去。他看到沈崇巍不加思考,接起来。
风声呼呼,冻得陆信手脚冰凉。沈崇巍声音夹带温暖的气息:“陆信,你还在忙吗?”
“不忙。我一直都不忙。”陆信看着脚下几个烟蒂。
那边沈崇巍正欲说什么,陆信继续开口道:“沈崇巍,你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吗?”
“你知道的,对吧。你以后是不是还要经常参加比赛?”
“陆信……我可以很快回来。”
“说实话。”
“是,以后还有很多地方我需要出去,但……”
“行了,可以了。现在听我说完,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浪费,我不喜欢分开,异地恋隔三差五来一次。所以……”
沈崇巍在那边急促喘着气,陆信听了玻璃破碎的声音,他吸了一口香烟,望着前头不尽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他平静地说出来:“所以我们分手吧。”
“我不同意。”斩钉截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