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如韵不耐地侧了侧首,在张母惊慌失措的惊叫声中,抬起手来,还未放出灵力,眼前忽然一花。
阿昙面无表情站在张如韵身前,额角缓缓滑落一行血迹。
砸伤他的玉牌落到地上,瞬时便在灵力下怦然碎裂,化成一滩灰烬。
张如韵愣了愣,忙将人拉到面前来,仔细瞧着他额上伤势。
阿昙神色十足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也并未觉得伤口疼痛,只是望着目瞪口呆的张和泽与张母,语气里含着一丝冷意:“聒噪。”
张和泽唇瓣哆嗦了一下,喃喃道:“妖......妖怪!”
他怔然后退一步,也顾不上母亲,自顾自地跌跌撞撞跑了。
宿云微视线远远落在阿昙微屈的指尖上,残存的灵流缠绕在指缝间,昭示着灵流主人如今尚不平静的心绪。
宿云微睫羽颤了颤,轻声道:“魔气......”
阿昙体内的魔气愈发深重了,比先前瞧见的要严重许多。
那株将焉的小草为何会含带着如此纯净的魔气呢?
张如韵并未搭理到院中来寻麻烦的几人,只是匆忙把阿昙拉回屋里,放出结界将整个院子笼罩起来。
张和泽与府中人孤陋寡闻,不知道世间除了凡人与仙人,尚有亡魂和灵体的存在,阿昙并非是话本里诱人心智、吸人精气的妖怪。
但他却也探得明白,阿昙体内灵力出了问题。
他在京城连斩了一整日的魔体,对魔气最是熟悉不过。
阿昙竟是沾染了魔气。
何时沾染的、如何沾上的,一概不知。
张如韵茫然无措的望着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抽出手帕擦拭他面上的血迹。
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愈合。
张如韵的手顿了顿,听见阿昙道:“我并无大碍,你无需太过担忧。”
他双臂无力地垂下,忧伤又彷徨地瞧着阿昙光洁的额头。
阿昙被他眼中滚热的悲痛灼烫到:“怎么了?”
张如韵唇角嗫嚅了片刻,开口一瞬,天边蓦地落下一道惊雷,竟让他们面对面都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阿昙眨了眨眼,问:“你方才说什么?”
张如韵神情有些疲惫,他摇摇头道:“你将灵力放出来我看看。”
阿昙便照做。
幽蓝灵团跃动着,像是旺盛的生命力一般。
天色阴沉着,犹如即将入夜,不多时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阿昙心情受了天气的影响,有些闷闷的。
张如韵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回应,又像是在同自己说话:“无事,无事。”
*
连绵雨季彻底来了,连绵不绝下了许多日。
张和泽那日在张如韵院中大闹一场,张如韵封了院子,连着几日都未出门。
张父张母与张和泽之间有些离心,又联系不上张如韵,听闻他带了个花妖回府,整个府中上下一片恐慌,担心张如韵是被妖怪迷了心。
一直到雨势小下去那日,张如韵终于出了院子。
结界还未撤下,如今遮蔽范围已然扩大,连虫鸟都无法再进到院子里。
张如韵接到了留在寂声山的弟子传来的通讯,说魔体已经出现在小镇周围,需要张如韵去帮忙处理。
张如韵神情有些疲惫,面上表情漠然,淡淡道:“我去处理镇外的魔体,劳烦你们帮我看护好我的院落,不得让任何人入内。”
宿云微吞服了凝魂丹,体内属于玉笙寒的灵力缓慢游走着,疏通着经脉。
他偏头望着诸事不知、正趴在桌上看书的阿昙,轻声问:“你说他知道张如韵这倒结界设下的意图么?”
玉笙寒手掌还落在他的肩背上,触摸着对方消瘦虚弱的身体,闻言顿了顿手,半晌没有说话。
自那日那份带着复杂心绪的吻过后,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及其奇怪。
宿云微有时会感到焦虑不安,若非能够察觉到玉笙寒的情绪,他甚至要怀疑是否自己判断有误。
玉笙寒纠结彷徨,这让他感到郁闷与不解,又觉得亏欠万分,许是曾经骗过他什么。
宿云微知道自己并非什么好人,不像世人所想的那般温和有礼。
他骗过东池宴,或许还骗过更多的人,而真正怨恨过他的只有东池宴。
玉笙寒对他的态度十分奇怪,既不似东池宴那般是恨着的,也并非纯粹的爱。
而是带着逃避与闪躲,试探过他的心,又很快退缩。
宿云微想起那日他喃喃自语,说仅此一次。
他低垂着眼眸,平静地、又像是山雨欲来前的海面一般充满着虚无的假象,心想,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宿云微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与己无关的事自然淡漠不放在心上,可便如那时对东池宴有了一丝兴趣一般,他如今喜爱着玉笙寒,渴望亲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