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池玉揉着眼睛说:“我咬一半,剩下的给哥哥。”
东池宴闷了半天,吐出两个字:“不用。”
祭司道:“天色已晚,行路不安全,我去瞧瞧附近没有山洞。”
他将小孩还给东池宴,自己循着黑暗往山里走。
村民们饥寒交迫,心中又慌乱不安,每个人都有些颓唐。
祭司一去便没回来,众人隐约也知道出事了。
“异兽在暗我们在明,这山中也不安全,真要在此停留吗?”
“前路什么样咱们也说不清楚,万一正好碰上异兽怎么办?”
人群安静了片刻。
半晌才有人说:“老人孩子都在,饥肠辘辘,总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既然大祭司进了山遇了害,或许异兽就在身后也说不准,不如早些出去,到镇上应当会好很多。”
众人商量后便准备继续前行。
东池宴有些犹豫。
东池玉晃晃他的手:“哥哥为什么不走?”
宿云微听到了他心里的慌乱与不安,他摇摇头道:“没事,走吧。”
夕阳最后一丝光芒彻底散尽,前路一片漆黑。
村民不敢燃灯,怕火光引来异兽,只能摸黑行走。
人群里不知哪个小孩忽然哭闹起来,在林间显得异常清晰,小孩的娘亲轻声抚慰道:“别怕别怕,别哭了。”
东池宴抿了抿唇,对着弟弟生硬道:“别害怕,别哭。”
“我没哭诶。”
“之后也别哭。”
“好。”
东池宴离开村子前,东父将玉剑交给了祭司。
后来祭司又把剑给了东池宴。
小少年面上带着并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稳重与严肃,一只手抱着玉剑,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弟弟。
人群小心翼翼走到半夜,有人小声欢呼道:“穿过前面沼泽便能出去了!”
话音刚落,宿云微颊边碎发忽然被一阵风扬起,接着便听到一声尖声嘶鸣,刺耳又惊悚。
林间狂风四起,宿云微借着月光瞧见一只巨鸟压着树冠飞来,厚大阴影落在地面,带来沉重的黑暗和压迫。
村民惊叫起来:“是异兽!”
“快逃!”
宿云微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心情有些沉重,抬首望着那巨鸟。
那鸟尖喙与爪齿形似弯钩,锐利无比。
宿云微唇角动了动,喃喃道:“罗刹。”
是罗刹鸟。
东池宴已经第一时间将弟弟护在怀里,两个小孩仗着天黑,小心翼翼躲在草丛中。
宿云微瞧见他额角已经生了冷汗,双手颤抖着,似乎也十分害怕,但在弟弟面前却表现得十分沉稳。
宿云微一时间不知道该想什么。
他从很多人口中多多少少知道了自己生前的往事,知道东池宴对他不算很好。
欺骗、利用、不择手段,他什么都做了。
最后还逼着自己在城门自刎。
但东池宴确实是个好哥哥。
宿云微不得不承认,东母那时候说的不完全是错的。
东池宴和宿月昙在某方面十分相似。
东池玉似乎能感受到哥哥的紧张与不安,小团子这时候却镇定起来,轻声说:“哥哥,那个山洞。”
东池宴愣了一下:“什么?”
“那个怪哥哥住的山洞,我记得在哪里。”
东池宴蓦地回过神来,不敢让东池玉去看罗刹鸟爪下的血腥,伸手捂住他的耳朵,将惨叫与哭喊挡在外头,弯身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拼命跑。
宿云微一直隐隐不安,他难得记得不知道谁说过,东池宴的弟弟很早便死了,死在异兽爪下,连魂魄都没能保住,所以他当初才会执着要夺走自己的心脏。
他隐隐知道或许就是这一夜里,东池玉便死了。
宿云微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可惜还是难过,只是觉得胸口闷痛,像是堵了一团棉絮,让他有些呼吸不畅。
东池宴很快便在弟弟的指挥下找到了那个山洞。
洞中长久无人居住,洞壁湿滑,石床上都盈满水汽。
东池玉瞧见了之前神让自己生火留下来的残骸:“那个大哥哥之前说自己要死了诶。”
东池宴“嗯”了一声:“可能已经死了。”
东池玉撇了撇嘴,没一会儿又开心起来:“哥哥这里有火折子。”
说来也奇怪,洞中潮湿无比,火折子倒还是干燥的,尚且可以使用。
东池宴便将火折子拿过来,生了火取暖。
宿云微想,这里神力充盈,又是神陨之地,许是祂当初降过福祉,将东西留在此处,想要造福后世想要歇脚的百姓。
祂这一生无情又无欲,最后竟也大度了起来,心中短暂地放了放这世间苍生万物。
东池宴将石床整理干净,铺了碎布,让东池玉上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