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她虽闭门不出,却也知道了许多,比如,天花也是时疫的一种,传染性最强的时候是在春日,如今已值初冬,好端端的,天花怎又会来势汹汹?可见这次的天花毒性更为霸道。
皇上端起案几上放着的茶盅喝了几口水,想必是方才一直没顾得上,如今更是一点不在乎这茶水是不是映微用过的:“先前太医们不太确定保成是不是染上了天花,可方才保成浑身发热,太医……已经确定了。”
他便是满腹担心,却还是忍不住安慰起映微来:“你也不必担心,这里还有朕和太医们在了,保成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安无事的……你先回去歇息,有什么消息,朕会及时派人通知你的。”
映微摇摇头道:“嫔妾回去也是睡不着,皇上,嫔妾小时候也曾染上天花,能不能进去瞧瞧太子?”
皇上想了想,点了点头。
映微跟在皇上身后,走进去一瞧,便是她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吓了一跳。
只见屋内人全部口掩白布,神色紧张,步履匆匆,光是太医少说就有七八人,更不必提屋内伺候的嬷嬷与宫女等人……乌压压的人凑在一起,虽说各司其职,却也略显慌乱。
映微一眼就落在床榻上的太子身上,他胖乎乎的小脸烧的通红通红,呼吸粗重,额上搭着一方凉帕子,正是半梦半醒着被一旁的完颜嬷嬷喂药。
完颜嬷嬷又哄又骗,可他拉拢着眼睛就是不肯张嘴,完颜嬷嬷不过略试了试硬灌,可太子却硬生生用唇齿将药顶了出来。
完颜嬷嬷急的眼睛都红了,难得柔声道:“太子,您多少喝一点药吧,您若不肯喝药,这病怎么能好?”
只是她这话也不知太子到底听没听见,听没听懂。
太子的余光扫见皇上身侧那一抹天青色的身影,模模糊糊竟觉得这人与皇阿玛书房画像上的那个女子有几分相似,嘟囔道:“皇额娘,皇额娘,我要皇额娘……”
完颜嬷嬷一听这话,连忙跪了下来。
接近着,屋子里伺候的人乌压压跪了一地,一个个低头不语,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下,太子的声音是愈发清晰,更是带着几分哭腔:“皇额娘,我要皇额娘……”
人在生病时都是格外脆弱的,小孩子尤甚,如今心里想的念的都是故去的母亲。
情况危机,如今皇上的神色却是格外平静,淡淡道:“你们都起来吧,完颜嬷嬷,你好生照顾太子便是。”
完颜嬷嬷这才起身,想要再次喂药,可她却不知道太子本就畏惧于她,如今一看到她靠近,便是迷迷糊糊却也忍不住放声哭起来,声音嘶哑,叫人心疼。
映微皱皱眉,上前道:“皇上,可否让嫔妾试一试?”
若换成寻常时候,皇上定不会叫映微做这些事儿,毕竟下头的奴才多,没道理叫映微做这等伺候人的活,但如今情形特殊,他点点头道:“你且试一试吧。”
映微走上前去,将太子搂在自己的怀里,柔声道:“太子,我来看您了,您是不是很难受?乖,喝点药,喝点药就没那么难受了!”
太子迷迷糊糊中,一会认出了映微,一会又把映微认成了自己的皇额娘,在她怀中倒真的乖觉下来,胖乎乎的小手更是攥着她的衣服,一副怕她跑了的样子。
映微接过完颜嬷嬷递上来的白瓷碗,一勺又一勺给太子喂药。
虽说太子依旧有些抗拒,一勺药只能喂进去大半,但好歹太子却并没有闹腾,已比方才好了太多。
等着映微一碗药喂完,已过去小半个时辰,太子更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皇上悬着的一颗心才微微放下来了些,低声道:“时候不早了,你也累了这么久,朕派人送你回去。”
映微想了想,摇摇头道:“皇上,不如嫔妾就留在这里照顾太子吧?”
“简直是胡闹!”皇上压低声音训斥她一声,皱眉道:“保成已经叫朕够担心了,你还要给朕添乱吗?虽说你从前染上过天花,可如今天气严寒,若是染上风寒或者病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更何况,这里还有完颜嬷嬷,她向来照顾太子尽心尽力,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映微正色道:“嫔妾自是相信完颜嬷嬷的,只是不知道当年完颜嬷嬷出过天花没有,况且完颜嬷嬷年纪大了,身子又一直不好,若累出个好歹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