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不还是客套呢?”赵甘婷亲自为她斟茶,“如今安全了,你有空就常来。卿娘说拿你当姊姊一样看待,我想也是,从前我与珍娘就那样好,你是她的女儿,我便也将你当自家人看待。”
姜翘知道自己不是从前的姜翘,有点不好意思承她这份情。
但赵甘婷却说:“孤女行走宫中本就不易,我帮不上你许多,若你认我为干亲,许多大事帮帮你,也是顺理成章。”
姜翘微怔,随即行礼道:“那便……拜见干娘。”
赵甘婷扶着她坐下,这就算是认亲了。
本来认干亲应当是大事的,但她们都不想搞得太繁复,行了礼,再敬茶,就足够了。
姜翘对赵甘婷没有多深的感情,但能够有一个放心说话的长辈,的确算不上坏事。
跟赵甘婷聊到很晚,姜翘才赶在坊门关闭前离开,直接进宫。
本来她也没想天天去看尹徴的,毕竟宫殿太远,走一趟要花不少力气。
但是她又希望自己可以早些看到他醒来,或者从他的昏睡中推测出他是否有歇过来一点儿。
亦或者,她也想听一听,尹徴梦呓时,会不会再说出些别的。
当礼贤王与礼贤王妃不在的时候,姜翘在他身边一坐就是一个时辰,生怕自己一错眼珠的工夫,他就会醒来一瞬再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廉昇的天才将入黄昏。
米面粮油都有得买了,买不起的人也可以在日落之前去义粥棚领一碗粥。
廉昇人听不懂苍柘士兵说的话,只知道有东西吃,于是会自发地聚集。
这贫瘠的高原上,人民众多,既有难得的团结,又有原始的蛮劲儿,苍柘人民其实是不太能理解廉昇人民的行为的。
那混乱的队伍里,高声呼喊着另一种语言的感谢,甚至有人手舞足蹈,献上自己家的米花萝叶子。
“米花萝”是一种独特的藤本植物,它几乎不太需要水,在沙漠和荒石之间也能扎根,长大后可以长达一丈,叶片上有黄绿交错的纹路,同时廉昇人认为米花萝可以给人带来幸运,是廉昇每家每户都会种在门梁上的植物。
是以,廉昇的街道上,永远有这样的黄绿叶片点缀,每一家的门前都垂着厚厚的叶片,像是大门的衣装。
盛粥的一个苍柘士兵一整天下来,收到了好多米花萝叶片,最后实在没地方放了,它就把叶子卡在军帽的反檐上,很快,这顶军帽就被叶片装点一新。
对于廉昇百姓来说,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这场战争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他们的首领战败了,但获胜的人没有伤害他们,而是带来了粮食。
有粮食,就是最好的优待了。
为了果腹而已,谁管什么家国大义?又有哪个一再被达奚戎完剥削的普通人,还能残存着民族自豪感?
甚至当他们得知,很多粮食根本不是苍柘人送过来的,而是从主席宫搜出来的,就更加不在意达奚戎完的死活了——毕竟达奚戎完屯粮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他们的死活啊。
如今的主席宫里,到处都是苍柘的士兵,达奚允晴和杭燕住在一起,不可外出,相当于被变相软禁了。
她们从苍柘士兵的口中知晓了战况和百姓的现状,陷入了不符合她们的年纪的忧虑。
杭以康住在主席宫外,他年前从苍柘返回廉昇后大病了一场,并不知晓这场战争的内情,但他知道杭燕在宫中,自然十分担忧。
杭燕收到了爷爷托人传给她的信,心中更是酸涩。
一场看似与她无关却又与她息息相关的战争结束,她真的很茫然,不知道追求独立是不是对的,也不知道曾经在苍柘京中认识的朋友又会怎样看待她。
达奚允晴也同样,并且几乎已经可以确信,她的爷爷可能不会活着回来了。
主席宫的政务与她无关,她也不知道将来达奚家是否还能继续管理廉昇,但她必须要提前考虑好许多事情。
爷爷一共有六个儿子和五个女儿,其中有二子二女最有才干,能够与苍柘斡旋,想办法重新掌管廉昇。
但问题是——
爷爷最聪慧的女儿被用来稳固洪家的地位,嫁入洪家之后就再也没出过门;
那最聪明的儿子是此次战争的其中一位主帅,现在已经被俘;
另一位能文能武的女儿已经香消玉殒,早在很多年前就意外去世;
而还有一位靠得住的儿子更别提,被送去与政陈联姻了,这辈子能不能回得来还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