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在那场大火中了,只是皇帝不肯相信罢了。
现在镇武王好端端地出现了,还把造反的达奚戎完押回来了,是不是说明,当年的走水,绝非偶然?
一时间,相同党派的朝臣窃窃私语,纷纷猜测着真相。
尹徴听着周围的声音,并不在意,起身后恭敬道:“禀陛下,在路途中,有人妄图营救达奚戎完,斩尽逆贼后,臣已使达奚吞下奇药,至今未到醒来的时辰。”
“无妨,等他醒了再说。你这一路辛苦了,既然回来了,便先去歇歇。”澹台晏河道。
尹徴抬眼,重新跪倒:“臣仍有一事需要禀明。”
“噢?”澹台晏河与他一唱一和。
“当年臣的府邸走水,盖因臣察觉有一位朝臣与廉昇人私下勾连,那人手段残忍,并不管臣是否有切实证据,便来灭口,如今我已知晓真相,还请陛下彻查!”尹徴朗声道。
澹台晏河微微俯身:“是谁?”
“当朝尚书令,冯正幡!”尹徴几乎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当即证实了其他人的猜测——冯相是真的犯事儿了。
“此事朕也在查,并掌握了一定证据。”澹台晏河挥挥手。
尚咸伏有眼色地昂首道:“宣——典膳局典食姜翘觐见——”
门口出现了一个瘦削的身影,知晓典膳局失火事件的少部分人,已经猜测到了她的身份。
姜翘款步而来,肃拜道:“臣姜翘,拜见陛下。”
斜前方的尹徴似乎有一个微不可查的想要回头的动作,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姜翘看着他的背影,一眼就看得出,大半个月不见,他瘦了许多。
简单的粗布衣衫已经磨得不成样子,挂在他身上,有些许空荡。
她想也没想,便在垂手后,悄悄用指尖碰了一下他的衣袖。
第89章 【089】
下一瞬, 尹徴便惶恐地把手抽走了。
他很心虚,害怕放任自己对姜翘的关心,会使自己绷不住心中这根弦。
从出征以来, 他就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更是为了防止路途漫漫发生意外,披星戴月地赶路,才终于回到京中。
还能够保持着理智和礼仪说话,已经耗尽了他全部心神。
姜翘倒也没多想, 语速均匀、吐字清晰地讲起了姜家人遇害的全过程, 又将自己前阵子遭遇的跟踪与刺杀说得明明白白。
最后,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封密信, 是家父留下的。那日我险些惨死大火中以前, 被刺客要走一份,那一份是假的,从前交到陛下手中的,是我原样模仿的。现在这真正的原版,交由陛下, 人证物证俱全, 请陛下圣裁。”
尚咸伏代为呈上这封信。
这张纸历经多年,终于落入该得到它的人的手中。
澹台晏河满意地点点头, 而后尚咸伏又道:“宣——千牛备身张庭柳觐见——”
张庭柳原就在殿外候着,很快便进来,呈上证物:“陛下, 这是前坪道观察处置使姜翠城留下的证物, 内含破碎的边防图纸、盖了胡家大印的信封、残缺不全的通用信号弹密码本、冯相家信鸽携带的字条。”
当初澹台晏河分别派往坪道和临道的人马虽然被抓, 但有了这份掩饰,才使得这证物在敌人密切关注下悄悄被送入京城, 最后交由张庭柳保管。
不等澹台晏河发话,谢长乐也出列,拜了一拜,而后道:“陛下,臣巡边结束后,回京的路途中,也曾遭遇刺杀;赈灾过程中,又存在有心之人煽动百姓情绪,妄图将臣于衙门前围殴致死。刺杀的人如今全都死了,但赈灾时闹事的人,却还关押着,随时听候陛下问讯。”
群臣看着这一出又一出,心里也就有数了。
明明皇帝什么都知道了,走这个流程其实就是为了过明路,维持司法公正,以免他直接处置老臣会落人话柄。
澹台晏河略抬下巴:“众卿请起,去宣冯正幡。”
尚咸伏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但这次众人等了片刻,才见冯正幡拖着沉重的步伐,进入太极殿。
短短几天,冯正幡仿佛老了一轮。
头发有些许凌乱地散在脑后,灰白色的衣裳堪堪挂在身上,他脚步不再稳健,脸上也显露疲态,相较于从前的风光,不可谓不狼狈。
“罪臣冯正幡,拜见陛下。”冯正幡缓缓稽首。
“如今人证物在俱在,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澹台晏河问道。
冯正幡抬头,看着皇帝冷漠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