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一时取乐的低赔率小赌局虽然不提倡,但也不禁止,那群人最后没什么事儿,倒是澹台勉闻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这事儿被报到皇帝那儿了。
在马车里颠得他脑仁儿都要散了,更别提他要为宫宴头痛。
万一阿耶问起来怎么办?那些银子虽然不多,但参与赌局确实不好,免不了要被教训了吧?
就这样一路忐忑不安着,澹台勉闻进了宫。
端午宴席开在傍晚,无外乎就是吃饭、聊国事、给重臣赐节礼,澹台晏河倒是始终没有问起他参赌的事情。
一直到宴席结束,澹台晏河和陈幼端才一起端坐在主位,一唱一和。
“说吧,今日犯了什么错?”澹台晏河难得板起脸来。
“闻儿若是老实交代,我们便不生气。”陈幼端跟着说。
澹台勉闻怯怯地抬眼,手指打结,一时不知从哪儿说起。
然而他很快就看到,阿耶用手肘碰了碰阿娘,而后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似乎是……“这怎么能不气?”
澹台勉闻无奈低头,大气都不敢出,丁点儿也没有隐瞒地交代了事情经过。
帝后二人听完,对视一眼,齐声叹息。
“闻儿,这次便算了,往后万不能参与赌局了,知道吗?”澹台晏河上前拉起儿子,摸了摸他的头。
陈幼端也说:“赌是沾不得的,你看那龙舟比赛的赌局,人人都只投一点钱,不是因为他们没钱,而是凑个热闹,这种赌局已经成为了习俗的一部分,仅仅节日会有这样的情况。闻儿你不常出宫,倘若这一次你参赌赢了钱,下次再想赌,可就不是这样的娱乐了。”
澹台勉闻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庆幸父母并未苛责,而是与他讲道理。
“为何你阿翁阿婆要禁赌?正是因为赌博会让人失去理智,渴望胜利会让人的贪欲不断累积,把输钱认作是时运不佳,把赢钱认作是自己赌技高超,实则输了是常态,赢了是赌场暂时给人的甜枣。”澹台晏河进一步解释道。
关于赌博的深奥道理,澹台勉闻并不能听懂,但他知晓了赌的风险,往后便不会做这种事情了。
要说他今日是奔着以小博大去的,倒也不尽然,他又不缺钱财,哪里懂得什么“用小钱赢大钱”的赌狗理论,实际上就是单纯表达一下自己对漂亮花架子龙舟的支持。
帝后二人也正是看在这一点上,才没有过于严厉地批评他。
事情都过去了,一家人也难得团聚,话题很快就换成了今日席间的趣事,并不说那些严肃的。
典膳局舍馆里也是分外热闹。
端午之后,气温便会逐渐升高,在医疗手段有限的古代,许多灾祸也因高温而生,带着病菌的蚊虫鼠蚁颇多,食物容易变质,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疫病。
因此端午当日才会有挂艾草、喝雄黄酒之类的习俗,用于祛病除害。
舍馆里的小娘子们觉得门前挂艾草无用,她们这种常常在庖屋里的人,更需要保持干净整洁,于是前几日开始,就忙着做荷包、打络子,装些艾草,挂在身上。
今日这荷包才做好,众人纷纷讨论起谁的手艺最好来。
最后论了一圈,姜翘看着自己绣的粗糙竹叶,道:“见过小枣姐姐的手艺,我便看什么都不觉得好了。”
前些天她看还看见小枣了呢,小枣新绣的手帕格外好看,上面的雀儿栩栩如生,小枣见她喜欢,便打算再绣两条帕子,给她和宋如羡一人一条。
陈雪花焦躁地处理着她的流苏,道:“我自小就不会做这些,能勉强缝个衣裳就不错了。”
她这流苏自从做完,每隔一会儿就会坏掉一次,对手残极其不友好。
宋如羡看得着急,翻了翻自己的针线盒,重新做了一条流苏给陈雪花,“呐!”
陈雪花弯起眼睛:“谢谢如羡姐姐!”
柳迎春躺在被窝里,撑着枕头,道:“雪花妹妹明日好好送花神,没准花神看你伶俐,让你周身染香,不必再做这劳什子荷包了呢。”
陈雪花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哎呀!”
众人善意地笑出声来。
反正她们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针线活都很一般就是了。
次日芒种,此世早有“芒种过后花神退位”的说法,因芒种过后是夏日,春花凋谢,女娘们会在次日为花神饯行。
贵重的锦缎用不起,但枝条与花瓣编织出来的马车轿子还是有的,树上也系着各式装饰,随风飘扬,如同与花神依依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