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 他便再次跃上房顶,一眨眼就不见了。
姜翘懵了一下,下意识地说:“诶?怎么就走了?”
她起身去拿起那坛酒, 揭开闻了闻, 小声感慨:“好香啊!”倒是比那日行酒令的绿蚁酒好上许多倍呢。
然而下一刻, 尹徴的声音又传来:“咦,姜娘子又想喝了?”
姜翘被吓了一个激灵, 险些把酒洒了。
她一抬头,就见尹徴只在屋脊之上露出个脑袋,人还屋脊在另一面。
姜翘也整不明白他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傻了,无奈道:“对,我又想喝了。”
尹徴翻身,转到朝着姜翘这一边的房檐上来,盘腿坐下,畅快地喝了一口酒,说:“这样也好,我们一起喝酒。只是这酒有些烈,姜娘子莫喝多了,不然又要吵醒同寝的娘子。”
姜翘不作答,双手捧着酒坛,小口啜饮。
今日天气很好,没有雪,风也轻柔,姜翘喝了酒,更觉得她的大脑需要难得的放空。
虽然尹徴的存在让她有些许的不自在,但好在他就在房檐上不下来,在拉开这么大距离的情况下,她还算可以接受。
他们并未对视,只是默默喝酒,不知过了多久,尹徴才问道:“姜娘子看起来不大高兴,是有什么事情吗?”他说着,还遥遥向她举起酒坛。
姜翘手小,单手拿不住,便双手捧着,与他隔空敬酒。
“说不上不高兴,就是有点累了。”她又没法儿跟他说自己的那些事儿,并且也不需要什么安慰。
尹徴却开始了他的脑补,觉得她是在为父母难过,于是果断罢口,以免让她更加伤心。
姜翘见他不说话了,反问道:“那尹郎君何故深夜饮酒?”
“我想家了。”尹徴言简意赅。
姜翘也开始了她的脑补——想家嘛,她也想,只是尹徴说不准可以在不忙的时候回家看看,她却再也不能了。
奇怪的是,明明这段时间太子不在宫中,为何尹徴没有跟去皇宫,也没有休假回家?
难不成尹徴是奴籍,回不了家?也不对,奴籍还哪有家可言?更别谈想家了。
俩人互相猜测着对方的难过之处,却都怕冒犯了,因此并不追问。
就这样时不时说几句话,大多数时候都在慢悠悠地喝酒,不知不觉,姜翘就醉了。
万幸她酒品很好,不会耍酒疯,也不乱说话。感觉到脑子昏沉之后,她也不拖延,当即与尹徴告别,回屋休息去了。
与此同时,澹台晏河与陈幼端也刚刚更衣,放下床幔。
纱幔外有昏黄的烛火,陈幼端闭着眼睛,脸朝着澹台晏河侧躺,说:“你发现没有,闻儿好像很喜欢观察人。”
澹台晏河用手撑着头,感受着陈幼端的呼吸落在自己脸颊上,稍微动了动,凑得更近些。
“你也觉得?从前我注意到的时候,以为闻儿是看不清,所以需要专心辨认面前的人是谁。但是这段时间带他接触的人多了些,才明显能感觉到,他会逐个盯着在场的每个人。”他慢慢说道。
陈幼端轻轻吸了吸鼻子,说:“偶尔我会想,我们对闻儿不光是亏欠,在教育上想来也没有走对路。”
澹台晏河心中也不好受,沉默片刻才说:“我不知道带着闻儿接触朝臣是不是正确的选择。早些时候我觉得,如果给了他机会,将来会难以接受现实,亦或者不甘与愤怒,如今转变主意,是想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他如果能够做好储君,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不能,我也还有别的选择。”
陈幼端睁眼,黯然问道:“别的选择?你是指谁?”
“现在不确定,宗亲中不乏优秀的孩子,只是未来变数太多,急不得,”澹台晏河说,“我还是希望闻儿能够克服这些困难,他和阿姐不一样,横亘在阿姐面前的是成为女帝带来的压力和风险,更是她没法等到长大再决定,但闻儿只要够有才能,他总有机会。你也知道,无论如何,不会说话的皇子都会比公主更能得到朝臣的宽容。”
当年澹台沅芷已经被逼到了绝路,她想等长大再决定要不要当女皇,可是沈长卿的年纪等不了,她怕自己长大后依然选择放弃时,母亲会为了确保思想的延续,不得不高龄生育。
于是年仅六岁的沅芷,无法确信自己能在父母去世后依然握紧皇权,经过很长时间的心理斗争后,决定放弃。
万幸沈长卿第二胎是澹台晏河,如果仍然是女孩,澹台沅芷便无论如何也要成为苍柘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