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她用秘术才能看到的东西,这老婆婆怎么能一眼看穿?
棠谙将探究的目光投向那名老婆,却不料正好与那双眼睛对上。
“女娃娃, 你这油尽灯枯的身体, 怕是要折在这里喽......”
棠谙觉得好像有两根针,从那双眼中刺出, 扎入她身体内部,将她的一切都剖析干净。
“老婆子你少在这妖言惑众!一会儿这个死了, 一会儿那个要死。我看你才最先死!”
有脾气暴躁的犯人回怼老妇, 行走在生死边缘的人, 反而最忌讳听见“死”字。
老婆子没有理那人, 她似是觉得那群人都是俗人, 已经无可救药。
棠谙看见她蹲回角落, 拿着一根稻草,在地面上写写画画, 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刀疤男终于擦干眼泪,他哽咽着说:
“老婆子,我知道你有本事。如果你能和我妹妹沟通,能否让她赶紧去投胎?”
“我听老人说,死去的人如果不尽早投胎,便会消散在人间。”
男人自知与妹妹今生缘分已尽,他只能寄希望于飘渺的来世。
这是唯一支撑他,不被强权与厄运击垮的念头。
可那老婆子却道:“晚了。”
“呜——”
男人又放声哭号起来。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他被关进来有好些时日。如果妹妹还在,一定早已找不到,去地府的路了。
在他绝望之际,老婆子又话锋一转。
“不过,还有机会。”
骤然转变的大喜大悲,将男人击垮在地。他再没有心力,去指责老婆子的恶劣形为,他只想让她快些把话说完。
“这或许......是她的造化。”
老婆子又补了一句,但棠谙环顾四周,总觉得好像只有自己,听见了这句话。
“少在这里鬼哭狼嚎,这监牢里的人,谁没点伤心事?过几日,你便能去黄泉路上和她团聚了,有什么可伤心的?”
有人被吵得不耐烦,出声制止。他话说得虽不好听,但却是实话。
“呸!你懂什么?人死了,那还叫人吗?”
“怎么不叫,我看鬼魂肯定有意识,否则他妹妹为何还懂得跟着他?”
监牢里竟因为这一句话争执起来,棠谙被吵得脑袋嗡嗡作响。
她筋疲力尽地软倒在草床上,尽可能蜷缩起来,试图让身体变暖和些。
但棠谙还是冷得牙齿打颤,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前世婆婆的脸,婆婆笑着伸出手,覆盖在自己的脸颊上。
棠谙听见她说:“没救了,安息吧......”
“你这姑娘怎么说话呢?出口就是咒人。”一道粗犷男声,将棠谙拉回现实。
她勉强睁开眼,看见自己床前真的坐着一个人。
那人板着张清冷面孔,眼中却透露些许,清澈的愚蠢。
这无比割裂的气质,让棠谙立即呼出她的名字:
“泷?你怎么在这儿?”
“他送我进来的。”泷指了指狱卒,表情认真地回答。
棠谙只觉得遇上她,自己的风寒都要被气得,变成风热。
“我是问,你犯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被关进监牢?”
棠谙觉得自己这回,说得够详细了吧。
泷撑起脑袋,思量片刻,一脸正经地答道:
“这很简单。只消走到谢澜面前,告诉她,我是棠谙的同伙,就可以进来了。”
她好像真的在告诉棠谙,监牢应该如何进。
棠谙放弃与她对话,但有一个人,偏偏要迎难而上。
“那么说,你进来,只是因为和她一样,偷了城主印?”
刀疤男本沉浸在悲伤之中,但他见到有新人进来后,便立即打起精神。
他两手扒着栏杆,渴望从泷嘴里听到答案。
但泷不知为何,反问起棠谙来。“你偷了城主印?”
“你不知道?”棠谙震惊地看见,泷点了点头。
“你不知道跑进来干什么?嫌外面呆着太热,跑进来凉快凉快吗?”
棠谙劈头盖脸地对着泷骂,她真的无法理解,这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泷始终就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冷静地等棠谙骂完,才悠悠开口:
“我不进来,你怎么出去?”
棠谙满身的愤怒,顿时被浇灭。她歇下气焰,变得有些蔫。
她听见有一名罪犯晃着铁门,高声道:
“狱卒,这儿有个要劫狱的,你管不管?”
“管个屁!要能逃出去,老子叫她们一声祖宗!”
狱卒忙着吃饭,粗鲁敷衍道。
“可我不想给你当......呜呜呜。”
泷才说到一半,就被棠谙捂住嘴。
她不解地望向棠谙,眼神无辜得让甚至棠谙觉得,自己真不是人。
“你的出逃计划是什么?”棠谙小声问。
泷回答得理直气壮:“没有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