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大师,你身体可有好些?上回实在是我照顾不周,今日携了些薄礼,望大师千万要收下,不然就是瞧不起我钱某。”
钱金银不敢随意进入棠谙卧房,于是满脸堆笑地站在门外。
棠谙哪里拗得过这个生意老手,推辞数次最终还是收下。她正想着,薄礼而已,应当不会......
钱金银出声,打断了棠谙思绪。他侧开身,指着背后满地沉重木箱道:“棠大师,便是这些了,的确不多。”
光是打箱子的木材都价值不菲,可想而知,里面装的究竟是何等至宝。它们从棠谙门口,一路铺到竹林里,密密麻麻,让人无处落脚。
钱金银对身旁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小跑着过来,将一本厚册子交到棠谙手上。
棠谙拿着册子,却不敢翻开,她将目光从金银满箱的诱惑中收回,嗓音有些发颤,“钱老爷,这未免超出谢礼的范畴了。”
钱金银似乎知道棠谙会这样说,忙笑着回应:“难道在棠大师心里,钱家独女的性命,还不值这些东西吗?”
棠谙叹了一口气,斟酌着语句道:“我并非此意。只是若借谢礼之名,行掏空别家家底之事,这样又与那陈沐何异?”
钱金银闻言,眼神变得有些微妙。“大师是觉得,这些东西对钱家来说,负担不起?”
他见棠谙沉默,大笑道:“钱某在世俗场上打滚半生,倒是头一回见到大师这种妙人。”
“棠谙,他就是钱家家主,钱金银?”常卿诀忽然插嘴。她见棠谙点头,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细声道:“收下吧,这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棠谙哦了一声,面上表情呆滞,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将这些东西搬进那些屋子里去。”钱金银吩咐完后,转身对棠谙道:“昨夜我将附近空房屋都租了下来,供手下休憩。如今空着也是浪费,便劳烦大师打理了。”
棠谙知道钱金银这是谦辞,他恐怕是特意买下这些屋子,充当库房的。
她很小声地问常卿诀:“学府的人给租?”
常卿诀白了她一眼,回道:“有钱他们不赚?”
正当棠谙沉浸在一夜暴富的喜悦中时,钱金银满脸为难地开口:“大师,其实钱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棠谙面上的表情僵了僵,又很快回复过来,她微笑道:“请讲。”她就知道,糖衣背后,往往藏着炮弹。
“唉,我那不听话的女儿,始终躲着不肯见我。不知大师可有办法,让她来见我一面?”
棠谙知道钱珏是怕钱金银一言不合,就要将她抓回去。
“办法是有,不过你得保证,凡事都要商量着来。”棠谙将“商量”二字,咬得极重。
钱金银自然点头如捣蒜。
“阿诀,帮我个忙。让钱珏来我这,不要忘记告诉她,她父亲也在。”棠谙不想欺瞒钱珏,将一切都向她挑明。
钱金银闻言急了,他忙道:“让她知道我在这里,她还会来吗?”
棠谙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悠悠开口:“钱老爷,你是她父亲,不是绑匪。”
没过多久,钱珏果然来了。她起初躲在门外不敢进去,直到发现棠谙在看她,才鼓起勇气进门。
“父亲。”钱珏弱弱地唤了一声。
但钱金银只是板着脸,一言不发。他想装得严肃些,让钱珏长记性,但其实那颗心,早在看见女儿时,就软得不成样子。
钱珏却没被吓到,她试探着问:“你何时回去?”
钱金银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他没想到自己这逆女,丝毫不悔改不说,竟还敢催他回去。
“回去又怎样,你就能留在这里了?”他反问。
钱珏无措地望着棠谙,棠谙别过脸,只当自己没看到。棠谙知道钱金银是在吓她,但揭不揭穿,都是得罪人。
“父亲,学府离家不远,我随时都可以回去。”钱珏试图和钱金银讲道理,但显然,她触了霉头。
“我担心的是这个吗!你一个姑娘家,成天在外面乱跑,要日后的婆家怎么看?你看看你,到这荒山野岭来,衣服也不换,头也不梳,是要当野人吗?”
钱金银气得将心里话全说出来,说完后才发觉不对劲,屋子里其余三双眼睛,皆齐刷刷地盯着他。
钱金银暗道糟糕,他讪笑着对棠谙与常卿诀说:“我没有说修道不好的意思......”
“你就有!你不仅看不起修士,你还看不起女子当修士!”钱珏毫不留情地指出。
“你的那些商人朋友,为了展现自己的女儿,比读书人的更加知礼守矩,于是把她们从出生就关在绣楼上,直到成亲时,才能下来。”
“你总说这样不应该,可生活在同一个圈子里,你们的思想怎么可能有太大的差异。父亲,我不愿与这样的你,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