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根本找不出导致昏迷的原因。”
“除非,是伤到了脑子。或者......是雪山在作祟!”
不知为何, 棠谙脑中忽然闪过这一念头。
可是她对雪山丝毫不了解, 为何会冒出这样荒诞的想法?
但现下管不了那么多, 她立即用斗篷将裴千烛裹紧, 防止他继续失温。
然后棠谙凭着直觉, 弓着腰, 拖着裴千烛,朝雪山深处走去。
山上总是时不时地下雪, 像牡丹花一般大朵的雪片,美丽又危险。
棠谙只有不停地前行,才能避免被掩埋的命运。
可她实在走不动了,膝盖不堪重负,啪一下跪倒在地。
竹枝簪怎么也催动不了,明知里面的东西能救命,却取不出来......
棠谙被冻得嘴唇青紫,意识模糊。她勉强翻身,靠在裴千烛身边,试图汲取一丝温暖。
“好冷......”棠谙无意识呓语。
她感觉到嘴角一凉,想是雪花,恰巧落在了面颊上。
雪花停留了许久,总算借着微弱热度,化作水流,滴入棠谙口中。
暖暖的,还有点甜。
这是棠谙在昏迷前,最后的念头。
“她们......雪水......死......”
棠谙隐隐约约,听见一个人在念叨着什么。
她吃力地睁开眼,看见一片蓝黑色的天,与天边皓洁明月。
雪停了......
风,吼叫着从山巅奔来,带着清冽霜雪气息,涌进棠谙的身体。
她好像听见远处,有不屈的灵魂在咆哮。最终化作神秘又低哑的歌声,在耳边回荡。
是错觉吗?
她扭头看向四周,空寂无人......
不对!有一个人。
那人矮小得,像地面突出的石块,又被积雪覆盖。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棠谙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你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她好像在进行一场祭祀,不能中断。
棠谙挪过去,终于看清了她的动作。她拿着一块石头,在雪面上写出一个又一个的人名。
那些名字密密麻麻,在这了无人烟的山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棠谙听见怪人嘴里在说:“种蘑菇。”
她一下就想了起来,这人是在监牢见过的老婆婆。
只是,环境恶劣的雪山深处,一个孱弱的老婆子......
棠谙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她试探着问:“您怎么到雪山种蘑菇来了?”
老婆婆似乎很喜欢这个话题,她连手中的事都抛下,认真回答:
“雪山,才是蘑菇真正的来处。”
“为何这样说?”棠谙道。
老婆婆扒开雪面,将名字抹散,露出地下黝黑岩石的本色。
“所有阴暗的、食腐的、死寂的、被抛弃的......”
“都能在雪山生根发芽。”
“所有世人的过错,被视作无法承载的怨,变为废物,倾泻在这里。”
“最终,向死而生。”
她颤巍巍抬起枯瘦的手臂,指向远方。
“看,那都是我种下的蘑菇。”
棠谙随之看去,只看到缄默雪山,静立在暗沉夜色里。
低压的云涛,不知何时盖在山巅,边缘轻薄又柔软。
忽然间,棠谙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看见了一朵朵巨大的蘑菇。
“您为何说,它们是活着的?”
虽然这些山长得像蘑菇,但棠谙觉得,它们的本质还是死物。
老婆婆耷拉下嘴角,似乎觉得棠谙悟性太差,不愿再与她交谈。
棠谙摇摇头,心道,真是奇怪的人......
她转身,想要拉着裴千烛继续前行。
却惊惧地发现,一片血色浓雾,铺天盖地朝她涌来。
血雾推走薄云,遮蔽皓月。
霎那间,半边天空已被染红。
而所有被血色笼罩的雪山......不,她们不再是雪山。
飘舞的暗红发丝,从云层中探出。
雪山变成圣洁的白裙,一张张千姿百态的女性面孔,在山巅凝聚。
无数双眼睛缓缓睁开,自遥不可及的高处,一齐看向棠谙。
棠谙被压得喘不过气,她拉着老婆婆的手,声音颤抖。
“这都是些什么!”
老婆婆反而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拍了拍她的手,语气竟带了些怜悯。
“离开太久,都忘了自己的来处。”
“我怎么会来自这里......”棠谙喃喃自语。
血雾逐渐下沉,原本洁白的长裙,被染成深红。
触碰到地面后,血雾朝四周扩散,像是有汩汩血河,从长裙之下流出。
雪,变成了血......
棠谙隐约听见一阵婴儿啼哭声,她胆战心惊地问老婆婆:“您听见了吗?”
“是的,最接近死亡的地方,新的灵魂在这里诞生。”
老婆婆不明白棠谙为何害怕,这声音分明象征着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