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夏礼知浅浅笑道,“大人是要离开了吗?我听隔壁人声嘈杂,动作不轻,像是要整装待发。”
唐仪明点了点头,看着她的脸颊微微出神,她不说他也能查到的,只是不明白她受伤,自己为何有些生气。
“那就祝愿大人此行一帆风顺,”夏礼知行
礼斟酌片刻道,“不过,还望大人容民妇冒昧多嘴一句。”
她顿了一顿,垂眸道:“请大人莫妄自菲薄,莫轻贱己身。”
太监身体上的残缺是强权所致,暂时改变不了,只希望他能消除内心的自卑,不再自我厌弃,也不要自揭伤疤,等着别人来选择是否与他结交。
唐仪明一愣,随即弯了弯唇道:“多谢夫人教诲,保重。”
夏礼知拉着夏云起让开路,目送他出了门。
他们要离开,说明“夏礼知”也肯定会离开的,听完她今日的一席话,夏礼知现在已经是心力交瘁,累得不行。
伤害早已留在心底,事后的解释除了给她解了疑惑,根本没有其他的作用,那段经历给她的影响太多了,有的东西已经如跗骨之蛆让人摆脱不得,只盼望着时间能慢慢疗愈伤口了。
或许是今天发生的事太让她劳神费思,夜里她立刻就做起梦来,梦里她还是齐耳的短发,穿着很舒服的休闲衣裤,捧着本历史书读得津津有味。
那书上写的正是大襄的这段历史,说大襄存世三百余年,历经十多位皇帝,其中德敏帝在位时是大襄最强盛的时期。
德敏帝晚年时宫廷内皇位之争尤其尖锐,几王争锋搅得朝廷动荡不安,最后甚至被异族攻入了盛都,是齐王率人将异族人赶出盛都,换得大襄的安宁,且齐王随后登基为帝,又将德敏帝造就的盛世延续了五十多年,但之后便是盛久将衰的规律,让大襄最后勉强存世了三百多年。
“娘亲,娘亲……”
有人疯狂地扯晃着她的被子,夏礼知突然从梦中惊醒,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
她定了定神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夏云起道:“娘亲,孙家那个叔叔掉井里了!”
第十八章
夏礼知的头刺痛无比,耳朵里嗡嗡的听不清声音,在额头上摸了摸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发热,先前她还感激“老天爷”的怜悯一直没有让她生病,没想到这么快就中招了。
夏云起见她还恍惚着连忙又复述了一遍:“娘亲,孙先生掉井里了!”
孩子的哭腔声直冲耳际,夏礼知勉力清醒过来又确认了一遍,然后立刻扯了衣服穿上套了鞋子冲了出去。
孙耀兴帮过她,他是个极好的人不应该死。
她刚在这个村子里定居的那段时间,对周围一切人和事物都不熟悉,最常来往的就是卖院子给她的那户人家和“痴”女春草,不过院子的原主人搬到了盛都,她就只与春草关系好些。
说是“痴”女,夏礼知见春草却只是觉得她有几分反应迟钝罢了,长着一张圆脸,眼睛又大又亮,可爱又时常笑,骨子里就刻着善良,见之就易让人心生爱护,她的丈夫是个断了只手的担夫,日常就帮着人挑些东西往来村里村外,是村里公认的老实人。
春草那时也刚刚生了宝宝,夏礼知便想着去她那里讨些母乳来给夏云起喝,却没想到这一次去她会在半道撞见有人调/戏于春草。
春草面露惊慌与无措,显然被吓得不轻,瑟缩在田埂之下,抱着自己的双臂可怜兮兮地蹲在泡着水的田地里,垄上的男人则带着玩味的笑,无比猥琐望着她,说的话句句不入耳,辱人至极。
只看了一眼,听了一句话,夏礼知就被气得火冒三丈,随便就从路边田地边扯起一枝用来做栅栏的荆棘条冲了上去,在那个男人没完全反应过来之际劈头盖脸地抽向了他。
那男人被抽得猝不及防,一个不小心没站稳往田垄的另一边摔了下去,四仰八叉地坐在泥地里拍打着污水,而后坐起一些往脸上抹了一把。
他让夏礼知想起了许是莺遭遇一切不幸的根源,如果不是因为这种人的存在,许是莺不会如此悲观绝望不见一丝活气,被家里逼得不像人样,春草也不至于蹲在泡了稻根、枯草的臭泥地里瑟瑟发抖,要知道她刚刚生下孩子,应该好好坐月子的。
这叫人如何不憎恶,于是夏礼知只愣了片刻便更加用力地挥起荆棘枝条,完全不顾泥点四溅污了自己刚换的衣服,只打得那个男人吱哇乱叫,最后踩着稀泥骂骂咧咧地离开。
见人走远,夏礼知喘着气扔了枝条转过身来,看到春草还蹲在泥泞里捂着耳朵摇着头,嘴里念叨着听不清的话,夏礼知想拉她上来可刚碰到她捂着耳朵的手,反倒吓到了她,使得她低垂的头都快埋进了田泥里,额前的刘海都完全浸湿在泥泞中。